“宫主,出事了!”就在盛独峰安抚好城中百姓、准备启程去王宫找李元昊的时候,一脸黑气的贺九燮带着十几名负伤的东煌宫帮众,大步来到他的面前。
“怎么回事?”望着那十几个狼狈不堪的手下,盛独峰皱眉问道。
“宫主,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一看到盛独峰,贺九燮身后那十几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刻蜂拥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向盛独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盛独峰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总算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些人本来是领了盛独峰的命令,去西城巡视的。不想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遇上了一队流里流气的党项士兵,三三两两的结队来到那些百姓门前,二话不说抬脚就踹门。踹开门后,他们嘴里一边滴哩咕噜喊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就开始在百姓家中翻箱倒柜、洗劫金银细软等贵重物品。
更有甚者,抢了人家东西还不够,见到人家家中稍有姿色的年轻女子,立刻就走不动道了。寻常地痞在大白天遇着好看的女子,也就是多看几眼、调戏几句;可这些野蛮惯了的士兵可不一样了——这座城是老子打下来的,老子怕个球?
眼看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恰好路过的东煌宫众人连忙上前阻止。结果劝阻不成,他们反被那些不讲理的党项兵给联手揍了一顿。要不是贺九燮及时赶到,只怕他们早就被党项兵给打死了。
“宫主,那些王八蛋敢动手打咱们的人,明显是没把您放眼里啊!”等他们诉完苦,贺九燮才愤愤不平的嚷道道,“要没有宫主和咱们做内应,他们哪能这么轻易的就拿下甘州城?宫主,请允许属下带人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宫主!我们也去,请下令吧!”
“是啊宫主!这个亏咱可不能就这么咽下去了!不然以后那帮兔崽子会更瞧不起咱们的!”
……
贺九燮的话立刻得到了所有东煌宫中人的纷纷响应。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现在同伴被外人欺负了、骄傲被践踏了,岂能随便算了?盛独峰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见众人越说越激动、越说火越大,也明白此事若不处理好,恐怕会影响大家的士气。更何况有兵匪祸害百姓,盛独峰是绝不能置之不理的。当下便不再犹豫,带着一大帮气势汹汹的手下快步朝西城而去。
等盛独峰带人赶到西城的时候,西城已经万全乱了套了。放眼望去,尽是四处流窜作乱的党项士兵。党项人狰狞的笑声,和遭殃百姓们无尽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还有那混乱不堪的场面,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刺激着盛独峰的大脑神经。他原本以为,李元昊将全城的治安交给自己后,这些党项士兵们会遵从自己的命令、不去袭扰百姓。可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一群荒原上的狼占领了羊圈,能指望他们突然全都改吃素吗?不能!
一名衣衫褴褛的回鹘女子目光呆滞的从家中跑了出来,迷茫的望着周边同为地狱般的惨状,似乎不知是该去往何方。当她看到盛独峰等人后,立刻像是看到了鬼一样,尖叫着蹲在了地上。盛独峰心中一痛,眼中顿时涌出了浓浓的杀意。
“(党项语)小美人儿……嘿嘿嘿,躲这儿呢?”
几个光着膀子的党项士兵醉醺醺的从屋中走出,一边将那回鹘女子往屋里拽,一边故意斜眼挑衅着盛独峰,脸上满是轻蔑之色。
显然,他们认出了盛独峰。
“妈的!给我上!把这些畜生拿下!”盛独峰终于忍不住了,手指一动,三颗冰珠瞬间弹出,直奔那几个党项士兵的死穴而去!只听得三声闷响,走在最后面的三名党项士兵立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遵命!”
贺九燮等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听到盛独峰的命令,个个都如同脱笼的猛虎,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那些正在为非作歹的党项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后面踹倒了,紧接着就是按在地上一顿胖揍。直揍得他们哭爹喊娘、四散逃命。
先前那十几个挨打的冲的最快,下手也最狠。有一些倒霉蛋竟被他们活生生的给打死了!这些党项士兵虽然在战场上凶猛无比,但真要拉开来单练,有几个是东煌宫那些习武之人的对手?先前是看在友军的面子上,才不小心吃了暗亏;现在宫主那边都下令了,老子还怕个什么?往死里揍你!
“(党项语)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就在场面混乱到极点的时候,一大队党项士兵突然从拐角处涌了出来,将盛独峰等人团团围在了中间。野利遇乞一边阴着脸从后面挤进来、一边骂骂咧咧的喊道,“(党项语)哪个刁民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他妈的活腻歪了?!”
等他挤到最前面,看到被围的是盛独峰后,顿时愣住了:“盛盛盛……盛宫主?您……您怎么会在这儿啊?”
“野利将军,你管的好兵啊!”盛独峰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还我怎么在这儿?我他妈的要是不在这儿,这里的百姓岂不就要被你手下的兵给祸害光了?!野利将军,我大哥可是有军令在先的,破城后,不得袭扰甘州百姓!你这是要公然抗命吗?!”
“这……”野利遇乞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有心想要解释,但一对上盛独峰那愤怒的目光,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其实说起这件事的起因,还是李元昊那道“三军入城不得袭扰百姓”的军令。这道军令在军中惹起了很大的反对声,只不过这个反对声没人敢当面和李元昊提罢了。
让我们从头理一下。盛独峰要求李元昊入城不得袭扰百姓,李元昊也的确做到了,并将它写作明确军令传遍三军。这件事算得上是积德了,既能保护百姓,又能提高李元昊的民望,更重要的是,能将动乱压到最小。可这件事唯一得罪的,就是给李元昊打仗的党项士兵们。
大家跟着你出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现在好不容易打胜仗了,该收获胜利的果实了,你却什么都不给大家碰,这算个什么事儿?现在好不容易有搜寻夜落纥的这个借口,他们还不可劲的去捞好处?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出身行伍,心中清楚将士们的不容易,所以在搜寻的时候,只要手下人闹得不是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野利将军可是默认了这些畜生的错误?”盛独峰见野利遇乞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语气不禁又冷了几分,“既然如此,还请将军让你手下的士兵把东西还回去!同时严惩犯罪的士兵!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党项军中有懂汉话的,立刻将盛独峰的话翻译给了众人听。众军士一听盛独峰不仅要自己把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再还回去,还得接受惩罚,顿时不干了。纷纷挥舞着兵器向盛独峰等人逼去,这下不管野利遇乞再怎么约束,都无济于事了。所有愤怒的党项士兵心里想的都是同一句话:你盛独峰既然想断我们的财路、要我们的命,那我们就先要了你的命!
就在双方快要短兵相接之时,党项军的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党项语)都他妈聚在这儿干嘛呢?!”
声落,党项军这边立刻鸦雀无声,齐刷刷的回头望向声源处——正打马向这里赶来的李元昊。
本来李元昊是想在城中四处走走的,结果刚出王宫,就听到了西城东煌宫和自己手下的士兵掐起来了。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快马赶了过来。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到达了现场,一嗓子唬住了蠢蠢欲动的党项士兵们。
“(党项语)大将军!末将……”野利遇乞连忙上前,可还没等他开口解释,脸上就“啪”的挨了一记重重的马鞭。
“放肆!”李元昊扫了眼周边狼藉的民户,顿时气的不打一处来,“老子让你找人,什么时候让你纵兵劫掠了?还他妈的敢围人?知不知道你们围的是谁?嗯?”
“你们都他妈的给老子睁大狗眼瞧好了,这是老子兄弟!尸山血海里一起爬出来的亲兄弟!我告诉你们,老子要是哪天死在战场上了,他,盛独峰!就是我父王的儿子!就是你们的大将军!”李元昊扬起马鞭,砸下一片又一片高举的兵刃,“还他妈的敢拔刀?你们拔刀冲谁呢?我告诉你们,冲他,就是冲老子!怎么都不说话了?不服是吧?来,谁不服气,现在就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还有,你们别忘了,你们也有妻儿老小!你们的妻儿老小要是被敌人玩弄了,你们会觉得怎么样?老子三令五申,不许袭扰百姓,你们是真的把军令当儿戏啊?真他妈的有出息,你们要是这么有出息,还给我当什么兵?都他妈自立为王去吧!”
望着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党项兵,李元昊冷哼一声,又转头对野利遇乞下令到:“野利遇乞,你不是一直在这儿看戏吗?现在我命你严查这件事情。刚刚对我兄弟不敬的、以及对西城百姓下黑手的首恶,一个也不许放过,全部绞死!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末将立刻就办,立刻就办!”野利遇乞原本还以为李元昊一激动,会直接把所有犯忌的人都砍了。直到听到“首恶”两个字后,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严惩犯人和严惩首恶是两码事,如此听来,殿下应该不是真的动怒了。刚刚那番话,十有八九是表演给盛独峰、以及那些受灾百姓们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