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吃饱了撑的?带那么多人千里迢迢的赶来这儿,就是为了抓你回去?”盛开平抬手赏了盛独峰一记爆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手下那些人,我要真想收拾,还用得着亲自来?哼,我来,是受了奉明大师之邀,准备明年的品剑大会的。”
“品剑大会?那不还有近五个月的时间吗?您现在来干嘛?”
“急?我告诉你,我们已经算迟的了!”说起品剑大会,盛开平的神色又逐渐凝重了起来,“独峰,这次的品剑大会,意义非同小可。悬剑阁阁主、铸神老人在上月放出消息,这将是他身为阁主期间的最后一场品剑大会了。由于身体缘故,铸神老人决定在这次品剑大会后,卸任悬剑阁阁主之位,从此退出江湖、不再过问世事。”
“故而,他又在品剑大会中特地追加了一条规矩:谁能在品剑大会中满足德、义、礼、智、枭五项考验,就能继承铸神老人的衣钵,成为悬剑阁的新主人。”
“德义礼智枭?德义礼智我能理解,但这个枭……指的是什么?”盛独峰越想越糊涂,索性直接放弃了,“啧,这铸神老人真是神神叨叨的,让人捉摸不透。老爹,你不会也在打悬剑阁的主意吧?”
“当然!”盛开平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有什么?反正是公平竞争、有能者得之,我为何不能替盛家堡争一争?悬剑阁的势力虽然不是一流的,但它独到的铸兵之法,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这世间最珍贵的材料,最优秀的铸造师,还有不少早已失传的神兵图纸复本,有八成都在悬剑阁麾下!光是这些,就足以让各大势力眼红了。更何况,铸神老人身边还有四位亲传弟子,统称为四大剑使,他们的实力也同样不容小觑。若得到悬剑阁,我们盛家堡的实力必然会更上一层楼!所以,你爹我才要早做准备啊。”
盛独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无妄台和绝城,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了?”
“绝城的确是抱着这个心思的,但无妄台并不是,”盛开平拿手指着明镜阁的方向,缓缓说道,“朝天盟和大宋朝廷,也会参加这次的品剑大会。无妄台主要是不想让悬剑阁落入这两方势力的手中。至于其他人,奉明大师倒是无所谓。所以,我才会亲自赶来无妄台,和奉明大师商议联手的事情。一旦谈拢了,我就不回盛家堡了。等品剑大会的那天,咱们直接和无妄台的队伍一起去汴京就行了。”
“魔教就不用提了,人人得而诛之;至于朝廷……唉,说实话,若不是为了江湖和庙堂之间的平衡,我们也不想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啊。独峰,有件事我必须得提前和你通个气,这次品剑大会结束后,不管是谁拔得了头筹,蜀中大地,都会迎来一次新的大洗牌!”
“陷入这场大清洗的势力,目前为止已经有四家了。元秋锦现在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去拉拢盟友,我们盛家堡也在受邀之中。所以,品剑大会一结束,你就立刻跟我回盛家堡,和元顾伊成婚。你放心,泷川祈鹤和飞燕,届时也会以妾室的身份一同嫁给你。这样一来,绝城败,我们盛家堡就能以你元家女婿的身份,将绝城残余势力尽收于囊中,然后进军蜀中;绝城胜,我们也能得到相应的好处。”
“这……爹,万一绝城败了,朝廷又把目光转到咱们身上怎么办?”盛独峰担忧的问道,“我们盛家堡虽然在武林中有些名望,但说到底,也只是商贾之家啊!官家要真想对我们下手,我们拿什么去和他们斗?”
“这点你放心,你爹我既然敢去趟这浑水,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盛开平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世人都说我盛家堡钱多,殊不知我们的朋友更多!就是那高高的庙堂之上,也有我们的人在。而且,这天下间的每一桶金银、每一桩生意,都和咱们盛家堡分不开关系。官家想要动我们,就等于在砸自己的国库!”
“大宋不以武立国,能撑到现在,靠的全是钱。没钱,辽国就会生气、就会兴师南下;军队领不到军饷,就会造反。如此一来,根本震荡,国之不国。当今圣上虽然年幼,但刘太后和朝中的大臣们却是明白人,他们绝不会动咱们的!”
“……原来如此,孩儿受教了。”盛独峰咽了咽唾沫,他这才见识到,原来看似简单的一件事情背后,居然牵扯到了这么多的东西和利益冲突。他突然有些庆幸,庆幸现在还有老爹在罩着他。否则要是他自己上阵的话,估计要不了几年,家业就让他给糊涂光了。
“独峰,你记住了。对人也好,对事也罢,绝不能露出怯色!”盛开平拍了拍盛独峰的肩膀,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什么叫狼狈为奸吗?”
“知道,”盛独峰点点头,“大唐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中有所记载,‘故世言事乖者称狼狈’。传说狈是一种野兽,前腿特别短,走路时要趴在狼的身上,没有狼,它就不能行动。这两种野兽经常联起手来,去做坏事、猎杀家畜。”
“是了,狼和狈联起手来猎杀家畜。那我再问你,凶残如狼,为何不吃狈呢?”盛开平又问道。
“这……有家畜可猎杀,狼为何要吃自己的盟友呢?”盛独峰不明所以的回道,“或者,如果饿极了,它们应该也会自相残杀的吧?爹,您问这个做什么?”
“错了,狼不吃狈,不仅仅是因为它是自己的盟友。更重要的是,它没有绝对的把握去杀死狈,”盛开平耐着性子解释道,“狼为什么能和狈一同为奸呢?因为它们的实力对等,狼杀不了狈,就只能选择与它合作。换言之,这狈要是和羊一样温顺、没有攻击力,也就没有‘狼狈为奸’这四个字了。”
“同理,你有实力,别人才会尊敬你、畏惧你、不敢动你。你要是一昧的给予奉承,只会增长他人的胃口,让他们更加迫切的吞掉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大宋一直不是辽国的对手吗?因为辽国的军队、统治者都是狼,而咱们头顶上的某些人,生来只有羊的胆子。”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现实,你得去试着接受,”盛开平一口气说了许多,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但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独峰啊,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可能比较……残酷。但你是个男人,你生来就该顶天立地。我这位置,也总有一天会是你的。现在有我保护着你、保护着大家;可如果哪天我不在了,就要换你来扛着咱们盛家堡的天了。”
“我知道了爹,”盛独峰郑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的!”
“好,爹相信你!”盛开平欣慰的笑了,“行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聊点其他的吧。先前在盛家堡的时候,我听说你当上了东煌宫宫主,着实吓得不轻啊。你是怎么知道东煌宫的?是你娘亲告诉你的吗?”
“不,娘亲她什么也没和我说过,”盛独峰摇了摇头,“是一位昔日的东煌宫老人,我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他。是他,告诉我有关东煌宫的事情的。”
“嗯……不得不说,你比你爹有本事,”盛开平看向盛独峰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骄傲,“至少你爹我,就没那个胆子跑去西北,找当时如日中天的李鹤仁报仇。好啊,你娘和你外公若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听着盛开平那言语间淡淡的怅然若失,盛独峰刚想说要去把娘亲小时候的随笔拿来,现在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暗道一声罢了,反正娘亲和拓跋雄的事情也都是过去了,那随笔中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与其让老爹对娘亲的回忆染上灰尘,还不如就让它消逝在身后的风中吧。
很多时候,隐瞒,也是一种善良。
“宫主,”就在这时,一名东煌宫守卫快步跑上楼来,对盛独峰拱手汇报道,“殿外有一位曲灵歌姑娘,想要求见您。请问我们要不要放她进来?”
“曲灵歌?”盛独峰皱了皱眉头,“她来干嘛?”
“好像是……说要向泷川大人当面赔罪的。”
“……赔罪?呵,你去告诉她,这赔罪就免了,我们现在不想见她,”顿了顿,盛独峰又补充道,“如果她赖着不走,你们就直接去伯玉阁请岚慧大师来,将她带走。”
“遵命!”
“灵歌……可惜了,挺好的一个姑娘。当年,我还想着能撮合你们呢,”等那守卫退下后,盛开平才轻叹了口气,“嫉妒使人疯狂啊,就算是一个女人,也能掀起滔天怒火。臭小子,以后你还是少惹点情债吧。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折进去喽。”
“爹,哪有你这么损儿子的?”盛独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对了,独玉呢?独玉那丫头这次怎么没来?她就不想我这个亲哥吗?”
“哼!那野丫头在杭州都已经闹翻天了,我才懒得去管她!”盛开平冷哼一声,“放心吧,她好着呢。前段日子还来信了,说等到品剑大会的时候,她会带着所有手下,去汴京给咱们撑场子。”
“手下?”盛独峰满脸诧异,“这小妮子……什么时候都有手下了?”
“是啊,厉害吧?”说到盛独玉,盛开平的脸色就又拉下来了,“一个女孩子家,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不说,还和一帮三教九流的货色混在一起,成何体统!等见了她,老子非得狠狠……狠狠抽她一顿!嗯?臭小子,你笑什么?以为我不敢动手?”
“不不不!敢,您当然敢!爹您到时候随便打,要是打的不尽兴,孩儿陪您一块儿抽她!”盛独峰强忍着笑意说道。心里却已是对盛开平做了好几百遍鬼脸了。以前小妹手指头划了道白印,您就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现在还抽她?估计小妹嘴撇一撇,咱家房梁就得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