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煌血就像一群被囚禁了许久、突然在今日挣脱了束缚的混世魔王,在盛独峰体内尖啸着来回肆虐、游荡,其巨大的反扑力就连身为主人的盛独峰都差点没挨住。
盛独峰心里明白,这东煌血脉反扑的根源所在,就是自己一直刻意的压制着它们。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他不知道东煌血脉和其衍生出来的无上心法——破虏九转大法,威力惊人吗?
盛独峰当然知道,但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轻易动用。昔日在东煌宫精神之海中时,老祖宗图珑藏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刻,将破虏九转大法传给了盛独峰,并让盛独峰用此功法送他最后一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破虏九转是盛独峰现在所掌握的最强力、最精妙绝伦的内功心法,与无妄经、灵虚宝鉴等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图珑藏却忘说、或者是他故意隐瞒了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那就是破虏九转的“恶”之所在。
在熟悉破虏九转和东煌血脉的时候,盛独峰意外发现,自己的情绪和心境居然会随着心法的运转而产生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暴戾,比如嗜血,再比如那凭空出现、吞食天地般的野心。要不是盛独峰心志坚定,只怕早就被这无边的欲望所反噬了。自那之后,盛独峰再也不敢随意动用破虏九转和自己血脉的力量了。并不是畏惧这份力量,而是畏惧面对那个沉入黑暗中的自己。
但在今日,盛独峰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出了那个被囚禁在自己心里、渴望鲜血洗礼的恶魔。
也可以说,是他自己的心魔。
“哦?现在的你,是以东煌宫宫主的身法在向本座邀战吗?”正前方的拓跋城微微一愣,他从现在的盛独峰身上敏锐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脸上顿时露出了讥讽之色,“本座应战!不过……在那之前,本座有个疑惑,还请盛、少、堡、主屈尊解惑。你身为盛家堡的少堡主,不是一直以名门正派自居吗?怎么也会连这种来路不明的邪功呢?”
与此同时,周边看台上的看客们也注意到了盛独峰气势上的变化,纷纷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盛独峰现在的样子好奇怪啊,感觉……就像是另一个拓跋城啊!”
“是啊,这盛独峰不是盛家堡的少堡主吗?他怎么会这种邪气十足的武功?”
“会不会是盛家堡也和魔教有所勾结?”
……
东煌宫席位中,已经从秦淮月身上过足瘾的泷川祈鹤,此时正阴着脸注视着场上的变故。看台上的议论声接二连三的涌入她的耳中,随着那些看客们说话越来越过分,泷川祈鹤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这帮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少主在上面为了他们拼死拼活,甚至孤注一掷动用禁忌。他们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竟还如此诋毁少主!真是……他妈的!”
“行了,有啥好气的,”云是出一边帮披头散发、缩在座位里哀怨无比的秦淮月治疗断臂,一边用见怪不怪的语气说道,“我爹说过,有阴有阳,方成乾坤;有黑有白,才为世间。意思就是,这人嘛,有知恩图报之辈,自然就有白眼狼之辈,你去和那些白眼狼讲道理有什么用呢?自找不痛快罢了。所以啊,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去理睬,随他们自己瞎蹦跶。”
“难道就这样任凭他们这样污蔑我哥和盛家堡的名声?”盛独玉也被气得够呛,听到云是出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辞,顿时不乐意了。
“那盛二小姐有何高见?带人直接血洗了这里吗?”云是出冲盛独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要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我佩服你是个人物;你要是不能,那就忍着!”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现在别人不过嘴上说了几句,你们就受不了了?那你们以后要是遇到更过分的,岂不得被活活气死?口舌之利就随外人逞去,真正能成大事的,从来都是用实力让他们闭嘴,而不是借吵架来维护自己的尊严!你们看盛大哥,周边看台上的议论声也不小了吧?盛大哥可像你们这般激动了?”
泷川祈鹤和盛独玉闻言,顿时羞愧不已。显然,被一个小丫头如此教训,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但再不光彩,她们也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云是出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听到了吗盛独峰,”场上的拓跋城拿手一指看台,怜悯的对盛独峰说道,“你拼命想要保护的那些人,现在又是如何对你的呢?有时候,你做的再多,也比不上心怀不轨之人的一句污言。成事需要很多努力,但坏事,一句话就够了。这同样也是你们宋人的肮脏所在。”
“虽然本座不知道你这身邪功是从哪儿来的,但本座可以确定一件事情:如果今日你败在了本座脚下,那你盛独峰的名字,可就真要遗臭万年了。不管你的初衷有多么高尚,都于事无补。你以为你所保护的,到时候会同样站出来保护你吗?蠢。”
“拓跋城,你这挑拨离间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啊,”盛独峰一挥惊寒,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几分,“还有,天下武功,从没有好坏之分!人若心术不正,再光明正大的武功,也难改其邪魔之心;反之,心若光明,纵使身怀百死无生、暗如深渊之邪功,亦可救世救民!这,就是我盛独峰自己的道!”
盛独峰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拓跋城听的,更是说给会场内所有人听的。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看台上的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先前大肆猜疑盛独峰和盛家堡的看客们,有一大半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是啊,人家在场上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抗御魔教吗?而自己呢?什么力都出不上,只敢在局外凭空猜疑、抖抖嘴皮子,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你的心,很光明吗?”拓跋城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屑的笑容,“光明之心,可发挥不出邪功的威力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此八字出口后,盛独峰就懒得再同拓跋城废话了。人未动,剑已先动,染上东煌血的惊寒宛如一道裹挟着鲜红烈风的银白色闪电,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拓跋城面前!面对盛独峰这蕴含着恐怖力量的一剑,拓跋城不敢大意,急忙运功于双掌之上,一边小心翼翼的抵挡着盛独峰的进攻,一边准备伺机反攻。
按照拓跋城的想法是,越是迅猛的攻势,其破绽也肯定更容易发现,相应的,弱点也必定会比较明显。但很快,拓跋城就发现事情的进展似乎不像自己想得那么轻松了。盛独峰出招不仅快、准、狠,而且整套剑招下来行云流水、严丝合缝,别说找弱点反攻了,有几次拓跋城连守都差点没守住。若不是凭借着自身深厚的功力强行扭转危势,盛独峰的剑只怕早就刺入他的胸膛了。
更叫他郁闷的是,每每和盛独峰手中的兵刃相撞一次,自己的内力屏障就会十分诡异的消弱几分。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拓跋城猜测,十有八九是和盛独峰先前的变化有关。也正是在这种不明敌情的情况下,拓跋城才不敢放手去一搏,生怕一个不小心、着了盛独峰的道。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从场中央,沿着会场边缘斗了一个来回。所经之处,尽是狼藉。就连悬剑阁花了大价钱所铺设的地砖,也被他们生生的踩裂了几十处。但胜负,却依旧还未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