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蓝坐不住了,向掌柜打听了附近的琴社、梨园,这便抱着玉髓琴去了。
长街转角有个梨园,当家的姓霍,是个头发略有些花白但气质清癯的文艺人。他听闻青蓝的来意后本还有些为难,毕竟前些日子刚招了个琴师,不差人,不过看眼前这位小兄弟眉眼俊俏的样子,他一时倒也不忍心说拒绝的话。青蓝不为所动,只是笑吟吟地取出玉髓琴,霍大当家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他入行三十年来从未见过如此珍品,一双老眼满满皆是棕红暗玉的流光,一时指尖颤抖,就差忍不住摸一摸琴身了。
青蓝心里暗笑,这皇帝老儿钦赐的玉髓琴果然是敲门砖,好使。
她坐定之后开始拨弄琴弦,一曲《阳关三叠》余音绕梁,让空旷的梨园一角在深秋时分恍若迎来和煦春风,依稀可见刚刚泛起绿意的柳树枝条在窗前摇曳,和晴朗的天宇、开阔的道路、青青的客舍共同交织成一幅色调清新明朗的图景。
霍大当家的眼角白光涟涟,伴随着悠扬琴音忽而抖转,他眼前分明出现手持酒杯、袍裾飘然的一对故人,身旁骏马昂首长嘶,有若一诀永别、浩气长存的悲欢前奏。这绮丽无比的丰姿让人喟叹动容,他抹了把眼角,唤人过来:“跟张琴师说,明儿开始他不用来了。咱们梨园已另聘高人。”
青蓝大喜,不动声色地说:“其实我一片痴心在琴音,来您这儿倒不是为了报酬,只是希望有片天地施展自己这么一丁点才艺罢了。毕竟我这玉髓琴如此稀罕,在它面前谈论什么报酬太玷污它了。”
“好说好说,”霍大当家俨然已把青蓝当做宝贝,“名师配名琴,就小兄弟你刚才这段位,我定高价相待。”
青蓝正中下怀,一招以退为进使得风生水起,与霍大当家谈妥报酬之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一出门只见莲雅痴痴站在外面,喃喃着:“此曲只应天上有,难道这梨园的张琴师竟有如此技艺?”她今日一袭明黄,显出一身娇俏英姿,莹玉般的肌肤在秋日暖阳下泛着点点光泽,一双藏青短靴踩在满地落叶上,目中带着沉醉之色,连肩上有落叶飘下都浑然未觉。她不过恰好经过此地,听见里面有琴声传来不由驻足,琴音中明快与悲怆浑然天成、相互交织,绵延心田,叫她无法忘怀。
忽见青蓝抱琴而出,莲雅幡然醒悟,脸色骤变:“刚才那曲子,是你弹的?”
青蓝点点头,她一看见莲雅就心里来气,当下也不言语,只是冷冷从她身边走过。
莲雅一阵尴尬,望着青蓝爱理不理的样子心生愠气,她堂堂高昌郡主,素来只有她不理别人的份,哪曾被人这般冷落?当下跟在青蓝身后快步走了过去,“哎呦”一声撞在青蓝腰际。
青蓝一声惊呼,踉踉跄跄退了几步,抱着玉髓琴一屁股坐在路边花坛,瞬间感觉自己的屁股裂成两瓣,谁料莲雅比她还一惊一乍地叫了出来:“呀,你偷我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