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只能往前。”流昀息再次抓紧了她的手,疏朗眉宇投向那座巍峨寺庙。
一语既出,仿佛所有过往的总结,所有余生的砥砺。
跨过寺门,是弥勒殿,殿后立有碑亭,往上,是接引殿,内塑三圣。接引殿之后,一座外貌普通的殿堂名为毗卢殿,正龛塑有三身佛,左右两壁绘有壁画,十二圆觉菩萨的绘像赫然在目。菩萨们身上所披之雪白素纱,皆用珍珠粉勾勒纱纹线条,衣饰细节如蛛丝般微妙,大幅画面则以朱砂、石绿为主,并有沥粉贴金,既庄重富丽,又灵动酣畅,令人叹为观止。
青蓝和流昀息对视一眼,当下互知心中所想,这便一左一右地开启了地毯式搜索模式。
一圈下来,青蓝把那几位画中菩萨的面容都认清了,但未曾发现行军册半点踪影。一看流昀息的脸色,满是阴翳,显然也一无所获。
青蓝沉住气,指了指毗卢殿后面:“别急,还有观音殿呢。”
流昀息点点头:“只剩下观音殿了。”
穿过毗卢殿后,视线豁然开朗,器宇不凡的观音殿赫然在目。
殿内石砌佛台上立有观音乘独角兽像,两旁文殊、普贤菩萨结跏趺坐于莲台,头戴宝冠,身披璎珞,面容丰腴,肌肉圆润,服饰典雅,神态端庄。左右两壁塑有五百罗汉,殿中石刻香炉三座,刻工精细。
两人都无心欣赏诸位菩萨,纷纷在殿前殿后埋头寻找行军册,就差将诸位菩萨的塑像端起来了。这时青蓝低呼一声,惊诧地望着面前一尊硕大的雕像。饶是她一心惦记着行军册,此时此刻也被这一尊飘海观音给深深地震惊了。
这一幅巨幅深浮雕像上,飘海观音脚踏鳌鱼出没在惊涛骇浪之中,背塑峨眉山、普陀山和五台山三山全景,乘驾各色水兽的众佛弟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飘海观音四周,庄严端肃。鳌鱼的头和尾隐现在浪花之中,波涛汹涌,气势磅礴,让人观之震撼。
青蓝呆呆退后一步,仰视飘海观音,却见流昀息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全都找遍了,没有。”语声喑哑,没有一点温度。
青蓝目中双瞳艰难地转了一转,脸色苍白地看了流昀息一眼,喉中滚出几个字:“那怎么办?”
“你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行军册不见得一定就在烟霞湖观音寺。我、我还是有思想准备的。”嘴上这般说着,但流昀息还是垂下了头,靠在青蓝肩上,双手缓缓地揽在她腰际。
一种压抑沉闷、甚至是颓然的气息自他身上弥漫开来,有若黑云压境。
竹篮打水,忙活了这么一大圈甚至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想不到到头来依然一场空。流昀息的心情可想而知,行军册,大概已是他肩负血仇支撑下去的唯一念想,它就像是一个飘渺不定的泡沫,现如今,泡沫碎了。
青蓝紧紧扶住了他,在他耳畔低低说着:“越到这时,越不能放弃。纵然没有行军册,就拿不下高昌了吗?你自己说的,留得青山在,我们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一切都有希望!”
“活着、离开这里?”流昀息缓缓抬起了头,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点血色。
青蓝伸出手指,拉起他冰凉的手指,轻轻一勾:“说好的,一起全身而退。”
流昀息站直了,目光抬了起来,青蓝手指在他紧蹙眉头轻抚着,眉间郁结缓缓舒展了。她正欲说话,却见流昀息脸色变了一下,怔怔望着她身后某处,神情像是痴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