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尚未说完,帝魂剑悍然出鞘,通天白光霍然而起,几乎将蔼蔼暮色割裂成两半。杀意像浪花般无穷无尽地袭来,积聚已久的怨与恨排山倒海,吞噬了整个角斗场。
魁梧的人影像静止一般定格在原地,胸口处的窟窿像一个绽放到极致的烟花。血色瞬间在整片天地间弥漫开来,剑光、人影都急剧消失,这片世界中最后一点亮意是扳指上的青芒。然而过不了多久,就连那仅存的一点微茫也消失不见,天地皆在无边无际的黑色中,让人恍觉万古长夜。
……
当一阵钟声响起,青蓝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睡了不过一个时辰,但好像已度过了一整个世纪。仰天台顶楼有个钟摆,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敲一下,那钟就在头顶上,却幽远的不像话,像是远古传来的浩渺之声。
睁眼之后,青蓝全身没有半点挪动,因为她根本无法动弹,只有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大大的眼睛睁着,无神地看着眼前因侧着脑袋而旋转的世界,眼底泛起一道绿影,那是她鼻尖蹭着的扳指。手指一颤,扳指倏地滑落了。先前她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将这扳指取下,如今它却自己离开了手指,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扳指咕噜噜滚至眼前,散发着莹柔绿光,在这抹绿色的映照下,前尘往事有若浮光掠影翩然而过,她懂了,这就是流昀息消失的两年,阴差阳错地化为了她梦中的一个时辰。
原来那两年,他是这样度过的。
一人一剑一副皮囊,活得四不像。他唯一可以仰仗的,只有一把帝魂剑。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
青蓝一颗心剧烈颤抖,心里头明明痛到极致,但面上一点都哭不出来。她摩挲着扳指,像是抚摸那个人的眉眼、鼻尖、嘴唇,还有伤痕。脑中浮现起那人赤裸的、浑身伤疤的身体,交织着他戏谑的笑、凌厉的眸和绝世的脸,青蓝额头重重垂在了桌上,“咚”的一声,像是某段绝响最后一个音。
“宵禁!”窗外一声锣鼓之后,整座都城的灯陆续熄灭了。城里的人们都进入睡梦,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座孤高入云的仰天台内,某个房间整宿摇曳着昏黄。“啊——!”这一声悲鸣如此凄厉,仿佛目睹了整个天地在崩塌。
一连几日青蓝都窝在仰天台,天书也不看了,礼部也不去了,一个人坐在仰天台顶楼的大钟旁,哪怕被每隔一个时辰响起的钟声几乎震聋了耳,也一动不动。罗兰绫也听说了青蓝从风华村回来,只道她邪气入体,找了个人来仰天台驱邪避害,差点没被青蓝拿着扫帚赶出去。
罗兰绫一脸委屈,自己分明是好心,哪有这么不领情的?这个司音史,油盐不进,简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吧?
幸而这都城,还有个人记得青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