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霖道:“难得你能这么想!你要是不生气,我也就不跟着生气了。”
长安勉强笑道:“我今天总算是见到那个女戏子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她的身上有一股子妖气!难怪春曦能被她迷住呢!她简直是妖精投胎转世变成的小浪人!”
春霖听到长安的打趣,跟着笑道:“我但愿变成孙猴子,抡起金箍棒,把那妖精变的小美人打出原型。你猜她的原型会是什么呢?狐狸?香樟子?野花野草?还是蜘蛛?”
长安听春霖说的十分的有趣,捂着嘴笑道:“我但愿她是胭脂水粉变的!否则,她这辈子也不会幻化成戏台子上的青衣!”
春霖道:“说实话,我真没觉得那女孩子哪里长得好看?偏偏春曦把她喜欢的不得了!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长安道:“我们还是不说她了!她不过便是一个可怜人罢了!我要是她,肯定不会委曲求全的做曹家的姨太太的!她就那么的没有骨气,连名分都不争,心甘情愿的被人当成臭狗屎!”
春霖道:“管她呢!反正她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们眼不见心不烦!”顿了顿,道:“我觉得这会儿饿了,我们还是找地方吃饭吧!刚才都怪春曦,本来,我打算吃一顿西餐,可偏偏被他搅合了!”
长安道:“你一说,我也觉得饿了。在这里灌了凉风,越发的觉得胃里空空荡荡的!”
春霖拦住了一辆过路的洋车,对长安道:“我知道有一家很像样的馆子。我们就去那里吃法国菜吧!”
长安兴致勃勃的站起身,紧了紧脖子上围着的一条流潋紫色的堆花棉绒围巾,搀扶着春霖的胳膊,坐在了洋车上。春霖也跟着上了洋车,坐在了长安的身边。他搂着长安的肩膀,跟车夫说清楚了那家像样馆子的地址。
车夫要俩人坐稳,他迈开脚步,朝前跑去了。他偏偏拉着洋车来到了那座铁架子桥跟前。春霖和长安都害怕看见那座黑漆漆的铁架子桥。如今,俩人坐在洋车上,实在不能说什么。因为,车夫毕竟是路精,知道怎么走会省时省力。那辆洋车缓缓的上了铁桥。长安还很清楚的记得在哪里和春曦说过话。
如今,她觉得心里五味陈杂,只好紧赶着闭上了眼睛,看也不看桥上的情境。耳边的滔滔江水声一浪接一浪,澎湃不休。她心湖里的滔天巨浪也翻滚不休。那日的情景像是黑白胶片电影般浮现,偏偏还是特写的面部镜头……悲悲戚戚,泪眼婆娑。她简直恨死自己,也恨死春曦了。
春霖早就看见了桥头那棵孤独的白山茶花树。那棵树上的白山茶花照旧寂静的盛开,像是得了地灵仙的旺气,简直没有半分凋零的痕迹……分明是讽刺。他的眼睛里一阵酸涩,急忙回过头,紧咬着牙关。可是,他越是在心里回避什么,心里越是浮现着什么。在西餐馆子里,春曦说的话一个劲儿的在他的心里闪烁着,就像是在水面上浮动着的软木塞。任凭狂风骤雨,也不可能打压下它,只好任由它在那里沉浮着。
洋车好不容易下了那座黑漆漆的大桥,长安听到马路旁传来了整齐悦耳的唱诗声。她抬起眼皮,打量着路边的情境。原来,那辆洋车正好路过领事馆。黑漆镂空刻花栏杆后,有一片碧盈盈的草地。草地的尽头有一座奶白色的美轮美奂的精致洋楼,宝石蓝的琉璃瓦屋顶,上面镀着晌午的粲然阳光。洋楼巍峨的汉白玉廊柱底下,几个身穿虾子红华贵晚礼服的、金发碧眼的女孩子正排成一行,在头顶黑巾的天主教嬷嬷的指挥下,齐声唱着圣歌。
长安眼瞅着不远处的情境,被那几个女孩子天籁般的唱诗声感动着。她觉得,那圣洁的吟唱声简直已经洗尽了她心里的悲怆。
春霖自然也眼瞅着远处正唱着诗的女孩子。他想起长安会弹钢琴,便讨好的说道:“我们去的那家大饭店里正好有钢琴。你要是有雅兴,不妨给我弹奏几曲吧!我一直盼着能听到你亲手弹的钢琴声呢!”
长安回过神,笑道:“好呀!我也好长时间都没有弹钢琴了。到时候,我捡几只简单的曲子弹一弹吧!要是弹难度大的曲子,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春霖急忙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的不自信呢?我偏偏要你弹难度大的曲子!你就满足我的心愿吧!”
长安看到春霖显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好吧!我听你的!就捡一首难度大的曲子弹吧!”
春霖很高兴的点了点头。长安一直在心里熟悉着琴谱。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既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弹奏钢琴,她肯定要准备踏实,免得到时候出丑,让那里的客人们笑话。
春霖猜到长安肯定正在心里温习着琴谱,便没有再说什么。一路上,俩人都没有再说话。洋车夫飞快的跑着。洋车的车轱辘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韵,分明是一首轻快怡然的街头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