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春道：“只是，上海滩各处古董店里都认得曹家二少爷！”

春曦当然明白师父的意思。他急忙笑道：“师父放心，我不打算把玉瓶卖给本国商人。我准备把它卖给外国人！我认识几个喜欢收藏古董的法国人！”

峨眉春道：“那就好办了！你要是卖给上海的商人，肯定会传到你母亲的耳朵里的！到时候，她肯定会问责的！”

欢喜月笑道：“既然有了这件值钱的宝贝，我就不用担心你和烟儿将来的住处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们会给烟儿置办像样的嫁妆的！绝不能让外人笑话了我们欢喜月戏班子！”

细烟调皮的拍了春曦的脊背一下，笑道：“你可真有本事！我们现在就去见外国商人吧！我是巴心巴肝的盼着能早些住进花园别墅呢！”

这句话引得峨眉春夫妇都笑了起来。三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春曦和细烟便出门。春曦开着汽车去了法国领事馆的门口。他认识里面的一个参赞，准备通过参赞的关系把玉瓶卖给总领事。

春曦和细烟进了法国大使馆，找到了那位金发碧眼的参赞。当初在香港的时候，这位参赞经常和春曦去郊外的俱乐部里打网球，俩人是非常要好的球友。细烟对这位金发碧眼的法国男子也有印象。她曾经和春曦一起去他家里赴过宴。她和那位摩登时髦的参赞夫人很谈得来。春曦和细烟回到上海之前，这位参赞就从香港调回了上海。

参赞见到了春曦夫妇，笑着问好。春曦和他亲切的交谈了起来，最后说明自己的来意。参赞当然乐意帮忙，并且他也能从中捞到一些好处。所谓的朋友不都是相互利用的吗？金钱面前人人都是奴隶。纯洁的友谊只能存在于圣经里。

参赞先去试探了总领事的口风。果然，那总领事是个痴迷于古董收藏的野心玩家。他听说春曦准备卖出一只古董白玉瓶，立即要那参赞迎着春曦夫妇进来了。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总领事简直对那只双耳白玉瓶爱不释手。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压价。最后，他和春曦达成了协议，当场写下了古玩转卖文契。总领事当场填好支票，交到了春曦手里。春曦喜出望外，邀请总领事和参赞晚上赴宴。俩人欣然同意前往赴宴。那参赞陪着春曦夫妇去了银行。一路上，他和春曦谈笑风生，再一次拉进了彼此的友谊。

在银行，春曦兑换了支票，把巨额财产转移到自己的账户下。另外，他从活期存折里取了一点儿钱，送给了那位朋友。那位朋友欢天喜地的收下了钱。春曦给他拦住一辆过路的出租汽车，并且还提前支付了车费。等到那辆汽车开走之后，春曦对细烟笑道：“我们真的太幸运了！”

细烟笑的前仰后合，道：“我真的没想到，事情竟然办的这么顺利！我们有钱了，可以买下那座花园洋房了！”

春曦叹息道：“一路上，我在想，那个法国总领事怎么会那么的有钱。”

细烟道：“法国人在上海开纺织厂，招募的都是年幼的童工，剥削压榨！所以，他的钱都是靠着黑心挣来的！”

春曦没有吭声，拉着细烟的手，沿着熙攘繁华的街道往前走着。那天，细烟的心情格外的开阔，简直看什么东西都是美妙的。街上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乞丐，正伸着脏兮兮的手向过往的路人们哀哀叫唤。很多身穿名贵大衣的妇人们看也不看，一阵风似的走过，任由寒凉的空气里靡散着法国高档香水的气息。

细烟因为心情大好，所以照顾了那些乞丐们的生意。春曦正琢磨着心事。他的脑子里有翠喜的身影一晃而过。他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把翠喜的身影嚼的粉碎。细烟看到春曦的脸色不好看，急忙问道：“刚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儿怎么又阴天了？”

春曦道：“没什么！我早起的时候有些受凉了，又忙乱了一上午，这会儿，我觉得身上有些累！”

细烟笑道：“那我们就坐车回去吧！本来，我还打算去馆子里庆祝一番！”

春曦听到这里，也顿时来了兴趣，捏了细烟的鼻头一下，笑道：“那我们就找家像样的馆子庆祝一番吧！我只好舍命陪老婆了！我们应该去吃西餐，最好还是法国菜”。

下午的时候，张妈和祝妈去买蛋糕粉了。翠喜正在下房里打盹儿。突然间，公馆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翠喜以为是春曦回来了，急忙拉开身上盖着的那条土黄色的旧羊毛毯子，撒拉上绣鞋，来到了窗户跟前。她看到，那压根就不是春曦的汽车。

那辆汽车的侧窗户开了，一个长相富态、珠光宝气的太太对守门的小厮笑道：“我们是许家的人，来看曹家太太和春曦的！”

那小厮早就听说春曦去麻糖许家相亲了。这会儿，他听说是许家的人，不由得很好奇的朝着车里打量了几眼。偏偏许凝萃戴着一顶黑色的小圆礼帽，脸上蒙着一层瓦蓝色的面纱。小厮看不清楚许家小姐的长相，为了避免尴尬，急忙笑道：“请太太进去吧！”说完，便拉开了那半扇掩着的黑漆镂空刻花大铁门。

许家的司机把汽车开到了洋楼门口。那时候，曹太太和春霖夫妇早都被惊动了。三人正立在台阶上，眼瞅着许家太太和小姐的下车。许家太太招呼着司机拿东西。她悉心准备了很多北平来的特产，像豌豆黄，驴打滚，果脯蜜饯，茯苓饼，风干的全聚德烤鸭，各式样的酥皮或脆皮点心。那些吃食专门装在竹提篮里。篮子把儿上都系着红丝带，显得喜气洋洋的。

上次，曹太太和春曦去许家相亲，春曦专门带去了一些从法国买回来的特产和工艺品。如今，许家的人来曹家回访，变不出洋玩意，上海的东西又实在拿不出手，所以只好弄来了北平的特产。曹太太看在眼里，倒也觉得很新鲜。她年轻的时候随着曹先生去过北平。不过，那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春霖和长安正仔细的打量着许凝萃，都觉得许凝萃长得很小，实在看不出真实的年纪。当然，许凝萃确是不显老。另外，她来曹家之前是经过认真的打扮的。那些高档的化妆品简直像是时光魔术手，让凝萃的那张悉心保养的脸年轻了五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