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太从镜子里瞅着翠喜的那张写满嫉恨的脸,冷笑道:“那也是她的资本。”说完,便等着翠喜的反映。本来,她打算让翠喜使出手段笼络住春曦的心。可过了这些日子,春曦照旧整天往欢喜月戏班子里跑,压根就没有把心思放在翠喜的心上。曹太太已经对翠喜失望了。她觉得,翠喜肯定没有把自己许配给春曦。否则,春曦也不会没心没肺的整天和苏细烟混。
这会儿,翠喜噘着嘴,缓缓的道:“太太说的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是她的资本!她怎么可能白白的浪费了呢?”
曹太太紧赶着说道:“女人要是有资本,或者长得好,或者能说会唱,就要找机会使出来。千万不能留着存着!男人的心毕竟变得快!等过了新鲜感,女人即便想使出本事,也来不及了!”说完,便乜斜着眼睛,悄然打量着翠喜的神色。
翠喜仿佛开悟了。她没有吭声,可心里却琢磨着曹太太话音里的意思。她当然知道,曹太太说的那个男人是曹春曦。曹太太的意思很明白,她要翠喜利用姿色笼络住春曦的那颗浪荡的心。
翠喜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下去给太太做冰糖雪梨了!”说完,便缓缓的走出了房门。
她来到了楼下的厨房里,心烦意乱的洗着黄橙橙的梨。那几只黄橙橙的梨从她的手里溜了下去。她没好气的抓起它们,扔到了水盆里。祝妈正好进来了,眼瞅着翠喜的发火,冷笑道:“刚才,太太是不是跟你说起了晓儿的事情?哼!晓儿毕竟是个有本事的人,不像我们除了会吃曹家的饭,什么都不会!我们要是出了曹家的大门,肯定养不活自己!所以,我们这些笨人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吧,别整天想着出幺蛾子了!”
翠喜道:“您老人家又不能跟着晓儿沾光?她挣的钱又落不到你兜里,你还上赶着奉承她?”
祝妈道:“我不过是说这个道理!你偏偏又跟我抬杠!我懒得跟你这丫头说话!”说完,便冷笑着出了厨房的门。翠喜的心里憋着气,胡乱做好了冰糖雪梨。
长安正在房里闷着。她站在窗户跟前,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她一方面担心春霖的外出,另一方面担心陆懋琦的继续捣乱。
那晚的月亮还是接近满月,正在浊云里停着,浑身上下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墨蓝色的天幕也像是被寒霜冻住了。那些迷离的星辰仿佛凝固于果冻胶里。长安望着窗外的夜幕,觉得眼睛很累。她回转身,拉上了那面枣红色的金丝绒窗帘。那晚,她睡得很不踏实,毕竟因为心里存着很多的心事。翌日,天刚亮,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汽车声。她不由得起身,撩开窗帘朝下面看了看。竟然是春曦的汽车。他竟然想起来回来了。长安急忙换好衣服,简单的梳洗完毕,便匆匆的下楼了。
张妈和祝妈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翠喜不知道去了哪里。曹太太也刚起来。她的精神看起来也显得有些倦怠。春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里。过了片刻,他匆匆的出来了,手里拿着几盒子西药。曹太太不由得问道:“怎么了?你给谁送药去?”
春曦停住脚步,道:“师母病了!昨晚上突然间发病了!教会医院里竟然缺药了!我只好回来拿药!”
曹太太问道:“峨眉春呢?他还在大帅府里?那个混账军阀把他怎么样了?”
春曦道:“姓陆的浑蛋弄走了师父,原来是逼着师父给日本人唱戏!师父不答应!”
曹太太听说之后,问道:“那个混账难道没有威胁你和细烟?逼你交出我们曹家的那三件传家宝贝?”
春曦冷笑道:“大哥和管家不是已经把东西带到东北了吗?那狗屁军阀还能惦记到吗?”
曹太太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大哥和管家去东北了?是谁告诉你的?”
春曦道:“我之前听翠喜说过的。哼!妈什么都瞒着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那晚上,我还问过妈呢!妈竟然说大哥去了天津看亲戚!真能撒谎!”
曹太太道:“你毕竟是我们曹家的贼!我岂能不防范着你!”
春曦没有继续说什么。他的心里惦记着师母的病,便匆匆的出了公馆的门。长安眼瞅着春曦走了,随即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个混账竟然逼着戏班子给日本人唱戏!更奇怪的是,戏班子的老板竟然不答应!”
曹太太道:“我听春曦说起过,峨眉春的爹妈都是被日本人害死的!所以,他对日本人恨之入骨!”
长安不得不佩服道:“这也算是有骨气的了!”
曹太太冷笑道:“和我们曹家没有关系!我想着,那个姓陆的混账正等着大帅回来呢!到时候,他又该来我们曹家找麻烦了!”
长安道:“中午,春霖和管家就应该抵达哈尔滨了。到时候,他肯定会给我们发电报的!只要等他把那三件东西卖出去,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曹太太道:“正是这个话。等会儿,我们吃完早饭,就去家里的商号里看一看。”
长安点头答应着。春曦赶到了戏班子,把那几盒西药送给了欢喜月。教会医院里的那个洋大夫正好在旁边,他看着欢喜月服下了药,叮嘱她歇着。欢喜月躺在厢床里,叹息道:“我也去不了大帅府了!还是你和烟儿去劝一劝他吧!”
春曦道:“我和细烟未必能行。昨天,我们劝了师父好几个钟头,他说什么都不答应!”
欢喜月对春曦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了近前。她对春曦耳语了半天,春曦不住的点头答应着。
随后,春曦便带着细烟出门了。那洋大夫把俩人送出去了,他继续照看着欢喜月。春曦和细烟慌慌张张的来到了前面的厅堂前。俩人站在一簇沾着湿漉漉雨滴的竹叶跟前。细烟紧赶着问道:“师母跟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有办法了?”
春曦道:“师母让我们唱一出苦肉计!她是深知师父的!他绝对不会不顾及师母的!”
细烟道:“那我们就赶快去试一试吧!你瞧,戏班子里的人都人心惶惶的。”
春曦看了一眼厅堂外面三五成群的伙计们,叹息道:“但愿师父能想通!否则,我们只能逼着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