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霖和长安坐着电车赶回了菩提弄。俩人来到了四十七号的筒子楼前。长安低声道:“等会儿,我们进去的时候,见机行事,先把红菱约出来,然后再和她商量。她的那个男人实在不好对付!也许,他压根就不清楚红菱当年和张成的那段故事呢!”
春霖点了点头。俩人顺着木楼梯来到了二楼。上面的房门半开着,里面传来了红菱的唠叨声:“你这个死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从年轻的时候,你就整天的吆五喝六!那时候,我们仗着你家里还有钱,也不在乎什么!可现在,我们的儿子刚娶亲,媳妇整天要好吃好喝的,我还哪有闲钱供你去赌呢!你这个死鬼!你下次要是再敢偷钱去赌,我就回娘家!哼!我的那个混账爹当年真是瞎了眼,逼着我嫁给了你!”说到这里,不由得开始伤心了。
红菱的男人一声不吭。长安和春霖听着俩人的争吵,不由得暗笑了起来。红菱敲了敲房门,朝着里面喊道:“红婶在家吗?”
红菱听到门外有人喊她,急忙擦干了眼泪,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走到了门口,打量着春霖和长安,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长安上前拉住了红菱的手,道:“红婶,我们还是到楼下去说吧。”
红菱莫名其妙,只好跟着俩人来到了筒子楼下。长安低声道:“红婶,您肯定还记得一个叫张成的男人!”说到这里,不往下说了,打量着红菱的神情。
红菱听到“张成”两个字,顿时愣住了。她定定的看着长安,迟疑了几秒钟,然后低声问道:“你们是张成的什么人?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长安急忙解释道:“张成是我们的叔伯。他在曹公馆里做事。如今,他得了不治之症,在医院里拖延时日。他说,他想见一见你!我们到处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
红菱听到这里,眼圈不由得红润了。她拉着长安来到了旁边的僻静处,问道:“他实在太可怜了!真的太可怜了!当年,我们俩人是那么的好,都已经要谈婚论嫁了……可谁能想到,我爹竟然逼着我嫁给了现在的男人!”
长安道:“红婶,我们刚才在门口听到了你们的说话。你真的很不容易。”
红翎用手背抹了抹红润的眼睛,道:“可不是!我男人喜欢吆五喝六。我们家里以前还行,衣食无忧,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现在,我的儿子刚结婚,家里的花费开销太大了!他竟然偷钱去赌,实在让我心寒!”
春霖急忙从钱包里摸出了钞票,送到了红菱的手里,道:“红婶,这些钱,你先拿着。等你见了张叔,他肯定会体谅你的不容易的!”
红菱推脱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长安道:“红婶,你就不要客气了!你要是答应去见张叔,他肯定会很高兴的。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说到这里,便难过的低下了头。
红菱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我去了以后,怎么跟他的媳妇说呢?她要是问起我,我该怎么办呢!”
长安道:“红婶,张叔一直都没有结婚。他说,他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
红菱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顿时逼出了眼泪,哽咽道:“他可真傻!他可真傻!他怎么能这么傻呢!他怎么能这么傻呢!”说到这里,不由得抱住了旁边的那根电线杆,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长安和春霖眼瞅着红菱的悲伤,都跟着难过了起来。长安急忙搀扶住了红菱的胳膊,劝道:“红婶,这是张叔自己的选择!他在曹公馆里做事,做出了一番事业!他这辈子也值了!”
红菱道:“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当初,他要是没有遇到我,肯定就不会有以后的事情了!都是我害了他!早知如此,三十年前,我就不应该搭理他,免得耽误了他这辈子!我是他的罪人!我的罪过实在是太大了!太大了!”
长安劝道:“红婶,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想,人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们哪里能想得到以后的事情呢!”
春霖道:“是呀!运命无常!张叔当初既然选择了单身,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如今,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见一见你!”
红菱道:“我听说过你们曹家,是上海滩声势显赫的商贾之家。张成在你们公馆里做事,肯定衣食无忧的!他肯定也不会缺女人的!只不过,他不愿意结婚罢了……”
长安道:“对!张叔虽然没有结婚,可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春霖道:“红婶,你跟我们去看一看他吧!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巴心巴肝的想要见到你呢!”
红菱急忙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都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说到这里,不由得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长安和春霖引着红菱朝弄堂口走着。春霖拦住了两辆洋车,他让长安和红菱坐在一起,自己单独坐上了一辆洋车。三人赶到了教会医院里。红菱站在张成的病房门口,从窗户里悄悄的向里面张望着。
她看到,张成正躺在病床上,对着天花板出神。病床边坐着一位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富家太太。春霖低声道:“那是我的母亲,曹公馆的掌门人。”
红菱点了点头,轻轻的推开了病房的门。曹太太听到有人进来了,急忙起身。她看到了红菱,微微的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春霖介绍道:“妈,这位就是红菱!”
曹太太笑着问候了。红菱也问候了曹太太。张成听到“红菱”两个字,急忙回过神。他眼瞅着已经老了的红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挣扎着要坐起身,可是,他因为实在太虚弱了,压根就不能自己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