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中医给曹太太扎了针。曹太太照旧没有知觉,昏睡不醒。月华道:“不可能马上让姐姐醒过来!我们要有耐心……”
长安给春曦发来了电报,把詹姆斯的事情说了。她最关心的还是曹太太的病情。春曦收到了电报,交给了春霖,道:“大嫂的电报。她现在心里很着急,担心着妈的病情!我们要不要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她呢?妈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提前知道了,心里也有数的!”
春霖道:“等会儿,我出去发电报吧。只可惜,她没有办法回来!这场战争,不知道让多少人阴阳相隔了!”说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了起来。
曹太太的病房里充满了悲凉的气氛。大家都沉默着,或是发呆,或是啜泣,或是沉思。
欧阳蓝推门进来了。春霖和春曦看到欧阳长官进来了,都急忙起身问候。欧阳蓝走到了曹太太的病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曹太太,叹息道:“大嫂真可怜!现在正是享福的时候,偏偏遇到了这种事情!”
春霖道:“妈的情况很不好,已经昏迷很多天了!医生说,她的情况很棘手!再加上现在是战时,很多有效的药品都没有!”
欧阳蓝急忙说道:“缺什么药呢?我们巡捕房里有药。另外,我们也和日军宪兵司令部的军医打交道!”
春霖急忙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了那张药品清单,交给了欧阳蓝。欧阳蓝道:“你们先别急!我现在就去打电话,问一问有没有这些药!”
春霖急忙说道:“太谢谢欧阳长官了!”说着,便跟着欧阳蓝出去了。春曦,细烟,月华的心里都充满了期待。过了一会儿,春霖和欧阳蓝回来了。俩人的脸上都有着喜色。春霖激动的说道:“你们快谢谢欧阳长官!他已经联系到这些药品了!”
春曦,细烟和月华立即喜形于色,频频的向欧阳蓝说着感激的话,欧阳蓝道:“你们快别这样!当年,大嫂帮过我们很多忙!我内人喜欢的那些珠宝首饰都是大嫂帮忙低价购置的!她是个很仗义的人!如今,她遇到了事情,我们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帮忙了!”顿了顿,道:“我们按照兰先生的嘱托,已经调查清楚了那晚去公馆闹事的人的背景!他们都是黑龙帮的!和兰先生是死对头!那个叫黄燕飞的舞女死皮赖脸的缠上了黑龙帮大佬穆天恩!姓穆的本来就和兰先生有深仇大恨,他不管对兰先生做什么,把气都撒到了你们曹家!现在,姓穆的藏起来了!黄燕飞也不见了!”我们已经把那晚闹事的人都抓捕归案了!”
曹家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心里很舒服。春霖道:“竟然是黑龙帮的人搞的事情!简直太可恶了!多亏了兰先生和欧阳大哥帮忙,才抓到了凶手们!”
春曦咬牙切齿的恨道:“一定要把那些强徒绳之以法!他们简直太残暴了!我恨不得咬下他们的肉!”
欧阳蓝道:“你们放心!我已经把那伙儿强徒都关起来了!兰先生要亲自审问!你们就放心好了!兰先生肯定不会饶了他们的!如今,你们就心安吧,一门心思的照看你母亲吧!至于黄燕飞,我们正在暗中打听她的去向。一有消息,我们会立即行动的!你们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肯定会被绳之以法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春霖恨道:“这一切都是那个贱人闹的!她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欧阳蓝又安慰了春霖一会儿,随即告辞。临走前,他说,他回巡捕房以后,立即派人把药品送来。春霖和春曦送欧阳蓝去了楼下。俩人看着欧阳蓝上车走了。等回到病房以后,医生正好来查房。细烟已经把弄到药品的事情告诉了医生。医生道:“这就有希望了!另外,你们请中医给病人扎针,也是一种治疗办法!如今,我们只能把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
春霖和春曦听着医生的话,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希望。欧阳蓝派人送来了药品。医生立即给曹太太用上了。春霖道:“这会儿,我去邮局发电报吧!长安肯定正盼着这头的消息呢!”说完,便离开了教会医院,坐着洋车来到了附近的邮电所。
他给长安发了封加急电报。他走出了邮电所,想起了公馆,觉得应该去公馆里看一看……那里究竟烧成什么模样了……他拦住了一辆洋车,要车夫送他回公馆。等他来到公馆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公馆原本雪白的花岗岩墙壁,已经被烟火熏的漆黑了。到处都散发着一股烟火味儿。欧阳蓝派来了好几个巡捕,兰先生也派来了人,把曹公馆前后围了起来。
他们看到春霖来了,都上前安慰着。春霖对欧阳蓝和兰先生的细心表示了很大的感激,道:“太谢谢你们!否则,肯定会有人趁火打劫的!”
他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客厅里,发现客厅里所有的家具陈设都被烧毁了。屋子里的墙壁黑漆漆的,到处都是炭火。地上落满了烟灰,每走一步,上面都留下了脚印子。春霖捂着鼻子,顺着大理石台面的楼梯来到了楼上。楼梯上铺着的大红地毯已经烧成了焦炭,发出了刺鼻的味道。
楼上的墙壁也变得黑漆漆的,到处都是黑炭。走廊里阴气沉沉的,显得破败不堪。他走到了卧房前,推开了房门,看到里面的家具陈设还都完好无损,可墙壁却被烟火熏黄了。当时,一楼的火焰并没有蔓延到这里!他急忙用铜钥匙打开了衣柜的门,把里面藏着的珠宝首饰,金圆券,支票和金条都归拢好。这些东西都是曹太太当初分给他和长安的!
他把东西放在了小皮箱里,总算觉得心里踏实了。他情不自禁的坐在了木地板上,看着眼前被烟火熏黄的墙壁,默默的发呆。这里是他和长安的二人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曾发生过那么多荡气回肠的故事。现在,他一件一件的回想着往事,简直觉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深深的叹息着,眼瞅着那架蒙着烟尘的钢琴,想起了长安曾在这里弹琴时候的情境。他不由得站起身,走到了钢琴前面,用手拂扫着上面的烟灰。
他用手指触碰着黑白琴键,让钢琴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响。不过只是断续的音符而已,却让春霖听的泪花萦绕。他不敢再用手指触碰黑白琴键了,索性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多么的希望长安能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面对着这场家族浩劫!
可是,现在,这会儿,长安却远在华港,和他隔着万水千山。她即便想回来,可也不能回来!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上海滩!
可是,春霖转念一想,她还是不回来的好!她要是目睹了公馆里的惨状,肯定会受不了这场惨烈的打击的!这里是她的小世界,是她悉心打造多年的多情小世界!如今,这里却被一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只剩下了往事的魂魄,在四处游荡着,吟唱着,悲凉,悲凉,实在是太悲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