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客栈名叫“福章驿”。
有一座雕花门楼。颜色浅淡,透着沧桑。
两根粗木柱子上各悬挂着一枚红灯笼,垂着大红流苏,随风曳着。
客栈是一座两层楼的砖瓦房。墙面照旧是夯土堆砌而成。屋檐上没有铺就稻草,而是贴着灰瓦。
门楼旁竖立着一根长杆子,上面悬着一盏电灯泡,发着昏黄的光。
厅堂里传出了口琴声,在大西北的夜里,如泣如诉。
店主人姓章,是个五十开外的瘦削老头子。他正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瞧见有客人过来,急忙起身,点头哈腰的迎候。
“掌叔,来了俩上海客人!都是学生!你招待一下!”春曦客气的道。
“哎哟!原来是任总镖头!还有二当家的!我眼花了,没看清楚!”章老板笑道,迎着灯光,看着春曦和细烟。
“我们刚押镖回来,一路风尘,就不多叙了!”细烟说完,扭头对月虹和细烟笑道:“你们就住这里吧!缺什么只管问老板要!斜对面有卖大刀铡面的!老板给你们端来!”
“太谢谢姐姐了!”月虹笑道,“我们走了一整天的路,骨头架子都要散了!老板,可有热水?”
“有!你们想洗热水澡还不简单!有现成的井水!清凉着呢!”章老板一边凝神打量着俩人,一边呵呵呵的笑道。
懋琦一直打量着细烟。在白花花的月光里,细烟简直和九天玄女似的。她温存脉脉,未语先笑,浑身都透着一股子静雅的淑女味儿。
月光有魔力,能让俊俏的女人变得诗意莹然。
“你们进去吧!我们也回去歇着了!说好了!明晚,我们一起包馄饨,小笼包子!”懋琦道。
细烟迎着春曦的眸光。她微微的一笑,随即耷拉下眼皮。
“我们进去了!”月虹说毕,牵着细烟的手,跟着章老板走进驿站里。
懋琦有些吃醋。他在心里骂着月虹!
“我们回去吧!”细烟说毕,故意拍了拍懋琦的肩膀。
“懋琦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妞儿?”熙然嬉皮笑脸道。
“胡说什么!走路!”懋琦道。
细烟和春曦相视而笑。俩人在前面引路,顺着石子铺就的羊肠甬道,朝着镇子深处走着。
熙然和懋琦跟在后面。熙然不停嘴,开着懋琦的玩笑。
“你小子一肚子坏心眼!总把人往坏处想!”懋琦说毕,捏紧拳头,在熙然的屁股上擂了几下子。
“哼!你要对那妞儿没意思,为啥眼红月虹拉她的手呢?”熙然笑问道,用手揉了揉屁股蛋。
懋琦的心事儿被熙然说中了。他接口道:“你说你想尕妹子就行了!干嘛牵扯上我!”说完,便不再多话,自顾自的吹起了口哨。
哨音是西北的花儿。
夜幕萧瑟,星辰凄迷。苦水镇被大西北的苍凉笼罩。
石子甬道算是主街。两侧的夯土房舍占大多数。木质和砖瓦结构的房舍楼宇也有,也是稀疏排布。
两侧有杂货铺,饭馆,粮油店,酒馆,绸缎庄,中西药铺子,墨香书局,香火关帝庙。当然,这里免不了还有莺歌燕舞,男客爆满的春楼。
打扮的土气而又艳俗的老鸨子立在门口,扬着一条水红帕子,撇着尖细的嗓子,朝细烟和春曦客气的笑道:“二当家的,总镖师,你们一路辛苦了!”
细烟和春曦看也不看,自顾自的说笑。
半老徐娘又朝着懋琦和熙然一甩水红帕子,放肆的笑道:“俊哥和九哥回来啦!怎么不进来玩一玩呀!姑娘们都等着呢!”
“玩你妈的头呀!不知道我们镖局的规矩!”懋琦把肚子里的火气撒到老鸨子的身上。
“你别多嘴了!俊哥吃了情敌的醋啦!”熙然凑到老鸨子跟前,低声笑道。
老鸨子用水红帕子掩住嘴,嗤嗤的笑了几声,顺手在熙然隆起的胸肌上捏了一把。
“去!”熙然笑道,随即加快脚步,追上了懋琦。
“你竟敢调戏老鸨子!尕妹子知道了,非罚你跪搓板!”懋琦打趣道。
“她哪里舍得呀!”熙然得意洋洋的道。他朝着前面瞟了一眼,竟然发现远处的月亮门底下站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尕妹子还能是谁?
月亮门在一个小土坡上面。夯土搭建成的拱形的门洞。旁边竖着一根长杆子,上面挑着一面蜡染布棋子,上书“任家镖局”四个端正的大字。
“你瞧!那是谁!”春曦转身对懋琦问道,随即嘿嘿的笑了几声。紧跟着,他又对细烟低声耳语了几句,引得细烟也笑个不停。
“尕妹子等不及了!熙然,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跑过去,把她抱起来,在原地转三圈,亲她一百八十遍!”懋琦调笑道。
“我敢吗?大当家的看见了,岂能饶了我?”熙然说道。他的心里倒是有懋琦的那些想法。冲过去,把她抱起来,在原地转三圈,亲她一百八十遍!只是,他没有那个胆量!
尕妹子站在月亮门底下,看到熙然渐渐的走来了。她憋着嘴里的笑,一甩黑黝黝的长辫子,转身跑进了镖局。
冷家镖局就在月亮门的后面。
砖墙围成的院落,三进三出,气宇轩昂。门楼歇山重檐顶,雕梁画栋。两扇黑漆大门,左右各有一只铜狮子,利嘴里叼着门环。
尕妹子一溜烟的跑进大门。
第一进院落是演武场。第二进院落是镖师和下人们的住所。第三进院落是总镖师和掌门人的事私宅。
蓝乔正在拴马。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了尕妹子,打趣道:“尕妹子,你男人回来啦!你不寂寞啦!”
尕妹子一脸羞涩,不答言,加快脚步,跑进了第二进院落里,顺着粗硬黄杨木搭建的走廊,跑回到下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