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凌无眉用那略有不甘又有些冷傲的声音喊道:“云途,你就这样走了吗?”
云途停住脚步,半天才说道:“我同你无话可说!”
“我变成今天这样,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云途身子一颤,最终他还是回头看向凌无眉,只是仍旧说不出话来。“呵呵,我是小人,你就是君子吗?”凌无眉自嘲的冷笑几声,随后那双看着云途的眼睛,已满是冷漠,“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你,云途,你要记住,我是因为你,才走上不
归路。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住,你欠我的。”
“教主,你到底欠了凌无眉什么?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云神教弟子的逼问,云途并未打算解释,他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可是却又似乎在回味着什么:“凌无眉,我……”
凌无眉期盼着,他们之间还能有一点点转机,但是最终,他并没有盼来自己想要的答案。
云途睁开双眼,仅有的一点涟漪也恢复了以往的平淡:“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有机会,我会把欠你的都还与你。”
“你还得清对我的亏欠,可你还得清我对你的感情吗?”凌无眉怒声道。
此话一出,天音教和云神教两派的弟子均是震惊不已。“感情的分量,的确无与伦比!但是我不知道……”云途举起手掌,在云神教弟子的尖叫声中直击自己的心脉,那一掌,谁都看得出,十成功力,致命一击,倒下的瞬间,他
的声音平静而又温柔,“我的命,对你来说,够不够这个分量!”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就这样在一个男人的眼睛里流出,没人看过凌无眉流泪,现在他流泪,却是因为一个男人。凌无眉想过千百种结局,虽然没有一种是好的,可却不是这样的,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生离还有念想,可是死别,却是断了他的念想:“云途,你,你好狠的心啊!
你宁可死,也不肯给我一点机会!”
云途倒在云神教弟子的怀中,无力却又无比平静:“我命不久矣,但我必须要残留一口气,去见我的妻儿,和我的弟弟云殊!这辈子,我对不起你,下辈子,再偿!”
“教主!”云神教残留的弟子均是哭喊道。凌无眉一把拽住云途的衣襟,终是在这双死寂的眼睛里,找不到半点情意,他绝望的站起身来,擦去眼泪,他想,也许这一生,他都不会再为任何人哭,这是第一次,也
是最后一次。
“你欠我的,已经还完了,所以下辈子,我再也不想遇见你!”凌无眉的眼睛也变得死气沉沉,连恨也找不得半点痕迹了。
随后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天音教的众弟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天音教的人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自己的教主是叛徒并且不会再回到天音教的消息,撤退的时候,也不时的望向云途,谁都不知道,凌无眉与云途之间的恩恩怨怨。
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恩怨怨,导致一个人众叛亲离即将远走他乡,一个人甘愿自尽献出生命,也都不愿提起的过往,才会更令人久久不能释怀。凌无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途越发模糊的视线中,他点住自己的穴道,留住那最后一口气,去见妻子段盈心和幼子云非雾,在失去全部的意识前,他无比清晰的,认真的
,在心里对那个用情至深却伤他最深的人说着:凌无眉,我不能!一滴眼泪滑落他紧闭的眼角,从今以后,再也没人知道,他这一生中,在那之前,最美妙的一刻,是新婚之夜,是第一次抱起儿子,可是在那之后,却是在那神秘而又陌生的苗疆中、与那人发丝交织的一刻,尽管这有些难以启齿,甚至想都不愿意想起,在离开苗疆之后,他只当在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美妙而又痛苦的梦,梦醒了,
就要割舍不能握住的东西,这关于道德伦常,更关乎于责任。
只是现在他没有时间了,若是最后一口气留给自己的妻儿,那么这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就留给他吧!
或是,他们吧!一个面容平常灰衣束发的年轻男人站在曼陀罗宫的城墙上,他看着八大门派逐一撤退,星天战同星沫初雪抱着星沫苍月破碎的身躯,离去的时候隐忍的面容,令人心碎,
云途自尽后,凌无眉黯然离去,就算不知实情,也能看出那其中的爱恨情仇,又是多么令人惆怅。“好一个自相残杀的场面,不愧是残梦谷,这不禁让我想到前朝慕雪隐带着被操控的天下所有江湖帮派攻陷皇城、夺取皇位的宏大场面,一定比这有趣多了。云谷主,多亏
了你,我们才能趁乱救下白之宜!”夜月缓缓走来,与之并肩而战,看着曼陀罗宫城外的狼藉,亦不知在想什么。“过奖了!”那人轻轻一扯,一张人皮面具便握在那人手中,赫然露出云细细清冷的面容来,她将之扔下城墙,冷冷一笑,“多亏了你的人皮面具,我才能毫无破绽的混在八
大门派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操控他们。”“与你相比,我就逊色一筹了,我扮成杀流幻本该天衣无缝,没想到会被一个黄毛丫头识破,多亏了云谷主你,是你用幽魂绕,令那些人自相残杀,我们才有机会。最可笑的是,云途竟然怀疑起了凌无眉,普天之下,除了真正的杀流幻外,有此本事的也只有梦妖一人!”夜月轻声笑道,“你我二人,缺一不可,这次我们可是立了大功,此后
江湖流传,一定不会有人相信,扭转乾坤的两个人,只不过是一个飞贼和一个不谙世事的谷主!你觉得,白宫主会如何赏我们?”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信任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尤其是白之宜这样的主子!你捞不到什么好处的!”云细细说道,“我更没有指望白之宜会奖赏我什么!”
“我有所需,必须要救白之宜,但我没想到,你也会救她,你不是巴不得早点带着你的女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吗?”夜月自然知道在白之宜身上捞好处实属不易。原来夜月趁着正邪两派大战,便混入曼陀罗宫去偷能救自己的药引不灭曼陀罗,可惜他没找到,便知道是被白之宜藏起,她早就料到自己这个飞贼会趁虚而入,有此所举
,所以为了活下去,只能救走白之宜,但他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却恰好遇到同样在思考如何解救白之宜的云细细。“我的女儿在白婠婠手上,我必须要救她的娘亲,我救女心切,但她救娘心切,我是心甘情愿帮她的,若说非要一个奖赏,那就是把我的女儿送还我身边便可,我身在何处
,是正是邪,亦无所求!”云细细说道。自己的女儿傅千楚落到白婠婠手里,她只能听从白婠婠的命令,但是八大门派的人,却全然忘记了他们母女二人还在曼陀罗宫,所以她看着他们自己人自相残杀,内心已
经毫无怜悯之心,也许,他们该付出一点代价。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夜月挑了挑眉,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叹道,“东方闻思,多可怜的姑娘啊!”
云细细的视线也落在东方闻思的身上,她正在一点一点拾取紫魄的残躯,哪怕是一粒细小的残渣她也不肯落下,白狐伴她左右,也帮她拾取着。
今后她该何去何从?云细细想不到她的结局,不禁叹道:“你猜,此后,东方闻思会为了给紫魄报仇而成为白之宜的杀人工具,还是厌倦纷争从此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呢?”“只要是曼陀罗宫的人,失去了利用价值,都将必死无疑,双飞燕,那对双生美人,她们现在有桃花山庄的庇护,但总有一天,她们姐妹俩会把命还给白之宜的!”夜月说
道。
云细细看向夜月,淡声道:“那我们二人,可算曼陀罗宫的人?”
“我们二人可谓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虽各有所需,但……”夜月神秘的笑道,“你可要保留好自己的价值,否则下场,就如同巫涅。”
云细细勾了勾嘴角,皮笑而肉不笑:“你也要保留好你的价值,一旦她练成千寻七獠,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到时候,她还会需要你这个飞贼吗?”
“那就看我们谁更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秋风萧瑟,片刻的平静虽然带着难闻的血腥之气,但难以掩盖微风拂面,清爽宜人的惬意,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一个只要想偷就没有偷不到的飞贼,一个想要为我所用便可以任意操控的梦妖,此时心中,各怀鬼胎,却又都是茕茕孑立,但他们即便联手,也不会成为朋友,一个独来
独往的飞贼,一个置身桃源不谙世事的梦妖,又怎么会真心的关心着彼此的死活呢?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