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他醒了。”阿格莉丝难掩喜悦，大声呼喊。

此时已是第二日的凌晨，星芒节为伊修加德带来的活跃气氛，也慢慢消散。

拜德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环顾周围。这是一处冰冷的砖石建筑，自己睡在唯一一张硬得不像话的板床上。像这样从陌生环境中醒来，短短两天内，已经是第二次了。没有叶默尔准备齐全的营养早餐，没有阿格莉丝的抱怨和泽菲兰的哈欠。

“我们这是，在哪？”

阿格莉丝将拜德扶起，解释道：“这里是云廊的哨塔，拜德你在决斗获胜后陷入昏迷，教皇陛下已经回到教皇厅了。不过……”阿格莉丝翻动自己的皮甲上的口袋，掏出一枚勋章，“这是陛下亲自授予你的，肯定是很了不得的功勋。”

“头好涨。”说着头胀，拜德却用手按住了心脏位置，“施莱茵叔叔呢？还有泽菲兰呢？”

“……”阿格莉丝迟钝了一会儿，接着道：“那位管家等到你的情况稳定之后，带着……泽菲兰回席斯领地。他有很多……很多的事，还要处理。”

“哦。”拜德似是轻佻地应了一声。随即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松弛地向下一跨，“哦……”

阿格莉丝直视拜德，拜德却有意偏过头，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僵持了许久。

最后还是阿格莉丝先打破了局面，说起，“你不想问问我们为什么还留在云廊吗？”

拜德想要接着阿格莉丝的话往下说，但全身血管仿佛被冻得僵硬无比，一丝力气都抽不出来。

“拜德！”阿格莉丝喝斥一声，可拜德依旧无动于衷。阿格莉丝一咬牙，往前抱住拜德，哭诉道：“拜德，结束了，都结束。我们的冒险，我们的小队。”

咚……咚……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阿格莉丝的脆弱的情绪，令阿格莉丝的身体不禁一抖。

“呼。”叶默尔尴尬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不过年轻人到底还是年轻人，就凭你们两个，在这里干柴烈火也不现实。”

阿格莉丝缓慢地松开抱着拜德的双手，擦拭眼泪。想要责难叶默尔，却同样也提不起力气。

“叶默尔……你也要走了吗？”拜德瞳孔紧缩，就像眼见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要拼命拽住它。

叶默尔无言颔首。

“呼。咳咳。咳哈……”叶默尔轻咳两声，又显露出笑容，“哈哈，我终于能够意识到自己不是写小说的那块料了，和你们经厉了四年的冒险，肚子里竟然一点墨水都挤不出来。不过这种高危的冒险真是刺激让人上瘾啊，我还是想要”

“冒险结束了！叶默尔！”拜德压低声音道：“我们的冒险结束了。但是，叶默尔，不考虑在伊修加德住下吗？猫魅族本身不就是随遇而安的种族，留在伊修加德。我们三个人，照样什么都能做到！”

在旅行路上，叶默尔和拜德互相责骂的次数其实并不算少。每当这时，阿格莉丝都会冲上来臭骂这两个混蛋，而泽菲兰则会充当和事佬。

“抱歉，拜德，我有自己后续的打算。我打算一个人，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那带上我们，我、和阿格莉丝，我们三个人。”

“我之后应该会常与哥布林打交道的。哥布林都是群疯疯癫癫的家伙，很麻烦，和拜德你肯定相处不来。”叶默尔拉了拉背包上的肩带，“抱歉，拜德，抱歉，拜德。”

云廊是离开皇都的唯一一条陆上道路，叶默尔拜托阿格莉丝将拜德留在这里是为了做最后的离别。下定决心的事，就没有道理扭捏。

“抱歉，拜德。”叶默尔背上背包，转身离去。

“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一定会的。”叶默尔回应。

背对着拜德和阿格莉丝挥手道别，走向云廊尽头的大审门。云廊虽长，但似乎一眨眼的时间，叶默尔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拜托，阿格莉丝，拜托……不要和叶默尔一样……”拜德用祈祷的口吻道。

阿格莉丝再一次抱住拜德，拜德这一次没有再回避这份爱意。两人在云廊的哨塔中，相拥而泣。

片刻之后，阿格莉丝揉红了眼睛，起身将起两人的杂物收拾进背包。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道：“那位管家说皇都的席斯庄园可以随我们使用，那么大的豪华庄园啊，我从未见过那样好的房子。那位管家说那处庄园从一开始就是为你建造的，他夸你日后一定能有所作为，所以先在皇都购置了房产。”

阿格莉丝对席斯庄园的壁炉有着说不完的赞美，又大又暖和，一切不舒心的事都能烘烤干净，“闪光也已经住进庄园的鸟棚了，好多干稻草，那小兔崽子都舒服得一步都不会跨出鸟棚。”

“阿格莉丝。”拜德道：“我在云廊上吹会风，你先去吧。”

阿格莉丝本来还有更多说不完的话，被拜德打断，也冷静下来，“那，我先去收拾了。还有，教皇陛下临走前托我转告你，暗黑骑士是难以被神殿骑士团接受的……”

拜德早有意料，颔首道：“我明白了，我会做出决断的。阿格莉丝，你先去吧。”

阿格莉丝似乎还有所担心，但最终还是踱步往砥柱层的席斯庄园走去。

*

拜德又立于这云廊的中央，自己与骑士长万德罗战斗的痕迹已经被幻术师修复。脚踩在夯实的地面上，一点没有破损的痕迹。

自己的左手边，是阿格莉丝回去的伊修加德。右手边，是叶默尔离开的方向。脚下的云海，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挚友泽菲兰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