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十月了,校史艺术馆门前的柿子已经熟透,像一只只小灯笼挂在树上,在微风吹过来的时候,微微摇曳,在一众不长果子的灌木中,很招摇。
我坐在柿子树下,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把那幅漫画拿出来,细细揣摩,文郁辰画得真好,寥寥几笔,传递出的情感,足以深入人心。
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柿子、橙子、柚子,都成熟了,也许爱情也会在这个季节瓜熟蒂落吧。
然后树上就掉下来一只熟透了的柿子,就是那么巧,不偏不倚,刚好砸中我,红黄的汁洒了我一脑袋。
一只苹果砸中了牛顿,牛顿想到了万有引力,而一只柿子砸中了我,我只想爆粗口。
这大概就是我和科学家的区别。
然后,程英桀也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出来,大概是看到了刚刚我经历的一切,看见我就笑。
我知道,我现在一定特别好笑,特别像小丑,但我一点都笑不出来,反而有点想哭。
“哎,至于吗?我就上个厕所顺便出来...溜达溜达,不是特意来找你的,不用感动。”
程英桀,你妹的!我哭,才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文郁辰,她读书比我好,连画画也比我好,我好像什么都不如她。
可是,我真的哭了吗?我都23岁了,为什么还会因为这种事哭。
“交个作业,怎么那么久?去西伯利亚交的吗?”
要你管!
“不就是被柿子砸到嘛,软的,又不痛。”他顺手摘了一只,塞进口袋,然后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说,“带你去洗洗。”
我觉得他大概是把我当宠物了,因为他给我洗头,就是把我脑袋塞水龙头下面,开水,然后直冲,可是他明明也没养过宠物啊。
我说我自己洗,他说不用跟他客气,然后我也懒得反抗了,毕竟他洗得还是很干净的。
洗完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往我脑袋上一包,吸完水,在低头去扔纸巾的时候,看着我拽在手里的卡片,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迟疑了片刻,再一次藏到身后,比起老胡,我更不想让程英桀看到。
因为他一定能看懂。
可是明明这个事,跟我就没关系,我为什么要紧张?
“没什么。”
“你是不是在老胡办公室偷了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程英桀如果要抢我的东西,我是很难抢回来的,他只要举高,我根本够不到,而且我现在如果跳起来去抢,我会觉得自己更像跳梁小丑。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懂,反正他还给我的时候,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句:“画得挺好。”
“那送你了。”我有点赌气。
可是确实画得挺好的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元尹,你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输得起才是。
然后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他真的拿走了,我要怎么办?这毕竟是给李宥的东西,好在他拒绝了:“但是我觉得,还是你教室里的那张鸡冠花画得好,要不你把那张送我吧。”
为了感谢他的认可,作为回报,我说:“要不我重新认真地画一张,再送你。”
“那张就很好,就那张吧。”
也好,那可是我封笔这么多年的复出之作,好像也挺有纪念意义。
然后,他忽然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元尹,其实,评价一幅画,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看的人,他觉得好,就好,他不喜欢,画得再好,也没用。”
虽然他一点都不懂艺术,但我莫名地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那你觉得,这张怎么样?”
他把画塞回给我,说:“这个...我觉得好不好不重要。不过,我肯定觉得,你画什么,都好。”
“谢谢。”我忽然觉得风挺大的,眼睛里可能是进花粉了。
“谢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怎么办,我觉得我眼睛里肯定是进花粉了,又酸又涩。
“程英桀,我们绕一圈吧,我想吹吹风。”把花粉吹出来。
“干嘛?吹头发吗?医务室有吹风机,上次老李不是给你吹过嘛。”
“我喜欢自然风干。”
明天就是月考了,如果两个时空的时间过得一样快,那我离开2013年,也有一个月了。
没有我的2013,可以照样运转,可是没有我的老元和老蔡,他们的生活,还能正常运转吗?
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微不足道,可我对于他们来说,是全世界。
如果那个时空的我,昏迷了,成植物人了,凭空消失了,或者死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个时空的他们该如何面对这些?
然后胡南实敲了敲黑板,把我那些担忧都敲成了碎片,散落在这个时空的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