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谢幕的时候,天花板上的满天星一时间全都亮起来,整个会场星光璀璨,我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中间的台阶上,跟着大家一起用力地鼓掌,再仔细一看,真的是胡南实。
可是,他不是说,他不来的吗?
这个季节坐在地上,已经开始有些冰凉了,而且胡南实腰不好,坐在地上再起来,应该很困难。
我猫着腰从前面溜到他面前,凑到他耳边问他:“胡老师,不是让您早点回去休息吗?”
上次路过他办公室的时候,听见他和隔壁桌的老师说,靠止疼药和秘贴支撑,站着疼、坐着疼、躺着也疼的日子,真心不好受,听得我也很难受。
周末,陪程英桀挑衣服的时候,刚好经过市中医院,想着天气转凉,胡南实的腰痛又要加重了,就顺道给他买了一包艾灸。
实习的时候,康复科的老师说,腰痛难治,主要靠养,艾灸就是不错的调理方法。
下午,给程英桀带饭之前,我把艾灸拿到他办公室,办公室的老师说他刚出去。
我就给他留了纸条:今天晚上我们都去看比赛了,早点回寝室,艾灸的使用方法见背面,熏完早点休息。
没想到他还是不听话地,跑来看比赛了。
其实像这种比赛,学生的确很期待,学生会也会举办得很隆重,但老师一般都不会来,即便是年轻的老师也很少来,更不用说是,老胡这个年纪的老师。
“程英桀邀请我了,我得来,还有李宥,他也跟我说过了。”他一只手搭在我手上,一只手扶着腰,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我说:“那胡老师,你想看的话,去坐我那吧。”
他摆摆手说:“不了,看完他两,我就回去了,回去熏你的艾灸,谢谢你啊,元尹。”
“不用谢。”
要说谢谢,也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包容、耐心和流淌在细节里的爱。
我成绩不好,化学尤其不好,程英桀成绩好,化学尤其好,我两就形成鲜明的对比,但老胡从来没有表现出对程英桀的偏爱,更没有因为我成绩不好而忽视我。
相反,他总是给我特殊的照顾,总是给我面批作业,总是拉着我讲错题,他知道我基础差,讲得很慢很仔细,一遍一遍又一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他离开之前忽然凑到我的耳边跟我说:“跟程英桀说,他戴那个亮闪闪的东西,其实挺好看的,但在学校不要戴,上台除外。”
老胡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师,他有底线,但他不固守底线,他给我们自由,又不完全撒手。
他对我们地管理,就像是拽在手里的风筝线,松紧适宜,不远不近。
其实程英桀的耳钉,已经很久没有戴了,除了周五快放学,又确定老胡不会再来教室的时候,他才敢偷偷地戴上。
我说:“我一定转告他,胡老师夸他好看。”
然后老胡就摸了摸我的脑袋,吓唬我说:“假传圣旨,可是要掉脑袋的。”
比赛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结束之后的15分钟,整个校园除了看比赛的,其他同学都已经放学走了,我一个人往校门口走,竟然有种莫名的孤寂和落寞,可是明明才刚散场,周边还有很多人,可就是有一种,天地之大,只有我一个人的感觉。
因为找不到回2013的线索,最近我一直很努力地,想好好做16岁的元尹,好好学习好好习惯这里的生活。
但此刻,我真的忽然好想念2013,那个时候,虽然我还是会想他,但他终究已经离我的生活好远了,总好过现在可望,而不可及。
然后我忽然注意到,前面一个和我一样孤寂的背影,踌躇在一只垃圾桶旁边,其实远远地,我就能确定,是南羽昆。
走近之后,我发现南羽昆的脖子上竟然挂了一条墨绿色的围巾,在这入秋夜微凉的夜晚,保暖又诗意,和他这身西装也意外地很搭,看上去竟然一点都不像日军翻译官了,反而有点上海滩许文强的气质。
而更让我意外的是,围巾的针脚,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出自安冉之手,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再能织出这么别致的花纹了。
这条围巾,就是安冉在考试前,还在织的围巾,虽然没办法考证安冉这次考试失利,是不是跟织围巾有直接的联系,但安冉把这条围巾送给了南羽昆,南羽昆就一定脱不了干系。
然后,他忽然扯下围巾,接着就毫不犹豫地放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南羽昆,你站住!”
他先是一怔,接着就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我:“干嘛!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然后就像拨开障碍物一样,把我移开,心安理得地继续往前走了。
我真的很生气,虽然我没有织过围巾,但我看我妈织过,那种一针一线编织起来的,是每一寸都凝结着心血和感情的,而他这样,就是在践踏安冉的感情。
我把他拽回到垃圾桶旁边:“捡起来!”
“元尹,你有病吧,我的东西,我想扔就扔。”
我真的快气晕过去,安冉怎么会喜欢这种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