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那天,他就一直心事重重,所有的心疼和不舍,都写脸上了。
“佐姐,也许你觉得,你跟他在一起,是拖累,但没有你,对他来说,是折磨。”
她依旧笑笑说:“那些都是暂时的,时间久了,都会淡的。”
时间久了,是多久?5年还不够久吗?
如果程英桀10年,20年,都走不出来呢?尤其是,他现在已经知道,她过去经历的那些痛苦和磨难,他知道,她心里还有他,那他还能放得下吗?
“好了,元尹,有机会再见吧,我今天有点累了,要先回去了。”
“佐姐...”
“还有事?”
“我开车来的,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没事,我顺路。”
我家就在单海中学附近,和茶室很近,其实今天,我根本不需要开车出来,我开车,就是为了送她回去的,特别顺路。
我想看看,她的家里,还有没有李宥留下的痕迹,哪怕只是一点点。
路上,我假装随意地问她:“佐姐,你有没有觉得任然,很像一个人?”
任然的人缘也很好,和当年的程英桀一样,比赛当天,几乎全班同学,都买了票,来给他加油。
演出那天,薛枫正好出院,本来应该回家静养的他,抱着氧气枕,也坚持来看他比赛了。
青春年少的那些,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感情,实在太珍贵,我只觉得看他们看任然演出,要比看演出本身,更有意思。
任然决赛的曲目是《年少有为》,不仅没有跑调,而且是背着吉他,边弹边唱的。
我很难想象,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能唱出这样的惆怅和心碎,能把一个男人面对感情的压抑,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流泪。
李佐听得很认真,就像在听当年的李宥唱歌一样认真。
演出结束,任然送别程英桀和李佐的时候,忽然开口向李佐要联系方式,李佐从小在国外上学,很看重隐私,但是,她给他了。
她皱了皱眉头,说:“你这么问,我确实觉得,他有点像...有点像一个人,但具体像谁,我也说不清。”
我一阵欣喜:“你再想想,慢慢想。”
李宥是她弟弟,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或许能唤醒她的记忆。
但是她想了一路,直到我送她到家了,她还是没能想起来。
“谢谢你,元尹。”
我打开车门下车:“不用谢,佐姐,我送你上去。”
她拉住我说:“我是病人,但这楼,我还是能上去的。”
我赶紧澄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渴了,能去你家,喝杯水吗?”
她撇撇嘴说:“元尹,我们才刚喝过茶啊。”
我立刻改口:“那我上厕所,我想上厕所,我茶喝多了。”
她下车,拉上我的手说:“上来吧,去我家坐会儿,家里常年没人住,正好需要人气。”
我们刚上来,又碰见对面那户的女主人出来扔垃圾,看见我就问:“又来消食啊?今天你男朋友怎么没陪你来?”
我指指李佐,说:“那是她前男友。”还特地把“她”加了重音。
女主人一脸地震惊,说了句:“你们的关系,可真复杂。”然后就拎着垃圾袋晃晃悠悠,下楼去了。
李佐也不生气,笑笑说:“你们经常,一起来这儿吗?”
“没有没有。”
“他的房子,不是早就卖了吗?听说...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不是一起,是住对门,就像这样。”我指指她家和对面女主人家,解释道。
“我知道。”她顿了顿说,“住得近也好,多走动走动,感情也许就培养出来了。”
我反问她:“你们的感情,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吗?”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转身去开门,门把手上的那层厚厚的积灰,现在已经一层不染了,开门进去,也没有那种许久没有住人的霉味,地板亮堂堂地反着光,显然很仔细地打扫过。
我不禁感叹:“佐姐,你哪里请的钟点工啊,打扫得这么仔细。”
她把钥匙放在玄关上,从柜子里拿了一双很白净的拖鞋给我,说:“我自己打扫的,我在法国花销大,能省则省吧。”
曾几何时,李佐也算是家庭优渥的大小姐,从小在国外留学,毕业后,我在上海见到她的时候,从衣服、饰品到包包,全都是奢侈品品牌。
现在,她竟然连一个钟点工都舍不得请,况且她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做很多的家务活。
我说:“佐姐,下次你回来,提前跟我说,我帮你打扫吧。”
“再说吧,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
十佳那天,程英桀和她一起走出校门,深秋的夜晚,寒气渐浓,李佐穿得很单薄,程英桀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但是她拒绝了,生疏得过分,像是刻意在保持距离。
所以,她说她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是想斩断程英桀所有的念想吗?
“佐姐,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那是我的卧室,随便看。”
因为李佐常年在国外,一年到头在家,也住不了几晚,所以李佐在这个房子里,是没有专门的房间的,偶尔回来,李宥就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李佐,自己去睡客厅,她现在说的这个卧室,本来是李宥的。
我还记得,那天他就站在那个白色的窗帘下,风吹动窗帘,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时隐时现,落日的余晖洒下来,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个惊艳了时光的少年,倚在窗台下,翻看《重返普罗旺斯》。
但是现在,书架上,全套的普罗旺斯都在,唯独那个少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