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当天傍晚,火终于从一开始的火柱,变成了一团火焰,慢慢变成了一根火苗,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它最终“噗”地一声灭了。
六爷见状,指挥手下把睡觉的都喊了起来,又让我们把水沿着盗洞壁慢慢地浇下去,加速里面的冷却。浇水的时候,我听见底下还传来滋滋的响声,不停升起烟雾。我探头看看,只看见底下是一团黑,有土,但是我想还有不少是六爷他儿子的骨灰,还有不少没烧掉的骨头,现在掺着水,看着还有些恶心。
六爷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把手探进盗洞感受了一下,就吩咐最后一个会打盗洞的人:“你收拾收拾你的东西,下去把它开了吧,”
他又看看其他人,“你们没事的把工具也收拾好,咱们速战速决,明天天亮之前咱们就离开这儿。”说完,他自己转身出门,不知道干嘛去了。
那人系好绳子,在身上抹了点凉水,就带着竹筐进了盗洞,一铲一铲把底下的烂泥烂骨灰烂骨头都弄进筐子,就让人拉了上去。接着,两个人托着一把圆铁球做成的铁锤来到盗洞口,这东西一定是特制的,末端可以悬一根粗麻绳,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开墓顶的。
果不其然,大铁锤被慢慢放下去,我帮他们打着灯,倒是看了个清楚,打洞的家伙在墙上扣了两个蹬脚和抓手,身子就紧贴在墙上,一只手把在墙上,另一只手握着绳子,矫正位置接着,和上面的二人默契地呼号:“一、二!一、二!”咚、咚!两锤子,就把底下的砖头顶给轰开了,一阵砖头落地哗啦啦地乱响,我看见底下的烟尘中黑漆漆的一片。那二人把锤子和人先后拉上来,所有人收拾好东西,等着六爷。
没多久,六爷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就来了,他见大伙儿都在等他,满意地点点头。我竟有些佩服这个老东西了,儿子的骨灰就在旁边,他脸上也看不见悲伤。
他走到盗洞口,从包里拿出来绳子,蜡烛,打火机,钢丝,用钢丝做了一个托儿,把蜡烛串在钢丝上,再用绳子连上钢丝,这个角度十分巧妙,点燃的蜡烛烧不到绳子。
他蹲在盗洞口,慢慢把绳子放进洞里,我知道,他一来是想试试沼气,二来是想试试氧气。有沼气火会变大,没氧气,火会熄灭,所以火苗不动,我们就要下去了。
我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蜡烛看,生怕再次点燃,我好及时后撤。好在,蜡烛一直放到底,碰到了地面,也没有什么变化,看来里面没什么问题,空气回流应该也可以满足呼吸条件了。
六爷一脸满意地把蜡烛拉上来,看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就说:“六爷,看来底下没问题,氧气应该也回灌进去了,咱们可以进了。”虽然心里十分不情愿,但是这会儿我不可能说我不下。
他点点头,招呼旁边一声:“绳子!”刚刚两个拎锤子的人就把绳子拿过来给六爷套上,看来他们俩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六爷自己拿着油灯,就下了墓。他这股勇气和魄力,如果去做正道儿的事,未尝不能成就大事。
六爷下去就轮到我了,因为周围一个个都盯着我呢,我只好拿起油灯,又找了一根铁钎,一来是防身,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也有个对付的家伙,二来么,万一到时候反水,我至少不是手无寸铁。
看了他们上上下下那么多次,轮到自己套上的时候才注意到这绳子扣得讲究,只要把手像背书包似的伸进去,人就能被吊着放下去,既方便又安全,因为人咯吱窝这个结构就是一天然的挂钩。如果说这会儿是金石发掘这么一墓葬,我肯定是很情愿的,但是跟一群盗墓贼一起,我就觉得很不舒服。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我可不愿意下这墓。
钻过那砖石凹凸的洞口,我感觉周围温度骤降,瞬间变冷好多,阴森之感扑面而来。六爷一个人打着油灯看着什么,也不言语。我打开油灯,一瞬间,我被惊住了,我知道六爷为什么不说话了,他估计也是被眼前这壮观的场面震撼了。
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黄肠题凑墓,而且油灯光所及的芝麻大点儿地方,看不到边,也看不懂结构。不过这也解释了刚才喷火的现象,也只有这么多的木头在厌氧环境下腐烂能产生这么大量的沼气。
紧接着,老三和另外两个带着各自的工具也下来了,一共五个人,上头就剩了那俩专门放人的,放竹筐提竹筐的活儿也是他们干。
我逐渐也觉得,盗墓这种事情,的确要有六爷这么一个压得住所有人的绝对领导存在,否则,去过顶上两个把文物都拽上去,然后溜之大吉,就算不亲手把我们弄死我们也会困毙。
墓里出奇的安静,我估计,这帮人也没见过这场面,黄肠题凑墓在全国都没出过几个,可以说一个巴掌数的过来,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汉代贵族墓,六爷就算见识再多也未必进去过。
我跟六爷说:“六爷,您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这黄肠题凑可不是轻易能遇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