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句容可怜吗?
还真的挺可怜的,明明是一个官老爷,却被一个升斗小民按上了要造反的罪名。可转念想来,太史句容也有可恨之初。他要不是毫无理由的去编排边子白,怎么会招惹上一身的『骚』?
就算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而且弑君的案子几乎各国都有,可那是公子,掌握朝政的超级家族的家主能做的。至于太史这样的小官?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有记录国内的一些大事,仅此而已。当然了,太史或许为了显示其存在感,不停的恶心君主。
卫公就是如此,他的内心宛如万马奔腾,又像是被自己家养的狗咬了的憋屈。
太史这等小官都敢造反了,这卫国歌舞升平的表面下,隐藏的是什么样的激流和漩涡啊!
至于太是说他没有造反。
这一点,卫公是坚决不信的。别的可以信其无,显示其君主的开明。可对于造反之类的阴谋,作为国君就算是错杀三千也是不会放过的。
“说是谁,是谁在幕后指使的?”
句容已经放弃了挣扎,他深知自己陷入的漩涡是一个没有底的深渊,掉下去了,就再也爬不上来了。他只是恨,恨边子白为什么如此狠毒。
可这事也怨不得国君,拥有卫公继承者的公子训,体弱多病,加上卫公姬颓也老了,很难想象如果在这个时候政敌发动兵变也好,政变也罢,卫公父子活下来的希望有多么的渺茫。
“没有!”
姬颓怒道:“还敢说没有?”
太史句容暗暗自忖:“难道真的要拉着一个权贵陪葬?还是自己偷偷在史书记录上编排的姬颓宫闱时间被密探发现了?”
“应该没有!”这时候边子白在边上开口了。
“没有!”
“真没有!”
卫公和太史猛地扭头,才发现边子白给了一个让他们都难以接受的答案。卫公是觉得应该有,而太史是发现自己被边子白阴了。就算是边子白替他洗脱罪名,可最后的结局恐怕也不会好。卫公绝不允许一个可能拥有污点的官员在身边。
“你不要为这个贼子开脱。”卫公既然觉得太史句容有问题,要不然,为什么他有种处处被太史针对的感觉?
太史句容愤怒不已:“小子害我!”
“害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边子白干净利索的甩了一下袖子,算是整理衣冠,看似粗浅,却给人一种爽利的洒脱:“卫公明鉴,太史以个人好恶记录大事,却偏离了一个史家该有的客观精神。如果说一定有背后的主使者,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叫‘私心’。”
“你……”
边子白根本就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步步紧『逼』道:“正因为有了私心,你想要在史界留下自己的清名,却将自己的国君置身于遭人唾弃的境地。至此,实乃不忠也!”
“正因为私心,你违背了史家恪守的坚持,客观看待,不偏不倚的精神。违背了家族作为太史世家的家训,此乃不孝。”
“事君,此举不忠;继祖;此行不孝。人之别于牲畜,忠孝之德最为可贵,而你却丢弃了这两样最为可贵的品质,成为一个不忠不孝的可怜虫,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还不服!”边子白压根就不怕太史这时候的反击,反正他也受够了,这家伙随随便便就给自己身上定了污点,如果说只不过是一时的名声受损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太史是史官,在史官笔下的『奸』佞,很容易变成遗臭千年的局面。
这等于是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能不让他生气恼火吗?
从这一点来讲,边子白对史官做出的任何反击,都算不上过火。
“你一个史官,最为重要的记录历史事件,而不是妄加评论,评论自有后人去做,与你何干?你的责任就是客观,真实的反应当下发生的事。可你看你做的事,国君怕你,因为怕你在记录的时候故意让他蒙羞;大臣们也怕你,那你在他们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故意歪曲……”
“我没有。”
史官反驳道,可气势上已经弱了不知道多少,小公鸡似的战斗状态消失的无隐无踪。
“既然没有,为什么故意抹黑我?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故意抹黑我?如果我是朝堂的一员,卫国的士大夫,在将来的施政过程中就会畏首畏尾,这还是在人心本善的前提下。如果我是一个恶人,破罐子破摔,因为你的故意诋毁而失去了名誉,不管不顾的情况下,做事毫无顾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佞臣,这难道不是你害的?”
“好在我不是士大夫之中的一员,也不是卫国的官吏,只是应卫公的要求组织一场宴会,仅此而已。可要是我有足够的才能,因为你的作恶,将不再选择卫国出仕,对于卫国来说是损失。可对于你来说是什么呢?”
“是因为个人的好恶,让卫国在士大夫心目中的好感消失,甚至厌恶。可以预见,越来越多的士大夫对卫国失望,卫国只能会越来越弱,乃至成为像陈国,蔡国一样的结局。你是卫国的罪人!”
“我不是!”
史官激励的反抗着,可没有人限制他的自由,却有种被困在鸟笼中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