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成年就要面临几个必须要经历的门槛。
生存。
生活。
最后才是尊严。
生存就很简单了,吃饭睡觉,冷了有衣服穿,饿了有一口热饭吃,睡觉有遮挡风雨的地方。满足了这些条件,就应该是快过生存这一道门槛。
生活相对来说就难度大了很多,真要区别于生存的话,其实就多了一个选择而已。可以选择不同的食物,有选择的穿衣,住的地方相对更加附和一些心意。说白了,生活者比生存者的兜里多了俩个闲钱而已。
可生存和生活在古代,根本就毫无用处,因为没保障。一次国君征辟的徭役就能让一个人一生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那么就需要尊严。
可就比较难了,这个时代,名士是享受优待的人群,隐士也有这种特权,当然他们一般都在深山老林里,人迹罕至之处,就算是赋税徭役也摊不到他们的头上。还有一个就是当官,有特殊政绩的官员。或者能够面君之后,让国君看重,委以重任的那种官员。普通的官员还不成,最好能够走到天下名臣的程度。
边子白虽说也当官了,可他是幸进官员,是国君脑袋一热,昏聩后的附加产物。属于被朝堂不被待见的,靠着溜须拍马而窃据高位的官员。就和国君喝醉了酒和地位低下的宫女行了苟且之事之后,生下的孩子,虽然也是公子的身份,可在宫中的地位可能连大太监都比不上。
边子白别看表面上没有佞臣的举动,也没有陷害忠良,可实际上,他还是幸进官员。他是卫公姬颓脑袋一热之后才授予的官职。
这样的官,俗称‘韭菜大员’,说不定那天就被割了脑袋。所以,他一度很紧张,害怕太子训对他不利,担心在卫国混不好之后,连其他诸侯国都没得混。这种担忧在名望起来之后,将彻底烟消云散,拨云见日。此刻,他可以仰天长啸,爷们终于彻底混入上流社会了!
还是很稀缺的名士哎……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他倒是可以选择最死脑筋的办法,按部就班地混迹官场,也不会担心有幸进的嫌疑。找一个大官,至少是卿大夫身份的官员,然后投靠成为家臣,甚至门客。等待他的机会到来。可边子白怎么可能选这样的方式呢?等待机会,说好听点是等待,说难听点是撞大运,鬼知道什么时候算机会降临了?
五年,十年倒是等得起,可二十年,三十年呢?
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他还琢磨个什么劲头,还不如当商贾挣钱来的妥当。
可做商贾也不容易,没有靠山,一样要凉。
好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他琢磨着是不是再添一把火,运营一下自己的名气,当然做起来也不太容易,但办法总是能够找得到的,花钱,找关系而已。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难题需要解决,南丰提议卫公姬颓让国内舞象之年的贵族子弟从军,可能是短期的,也可能是做做样子。
但边子白总觉得这事不简单,透着古怪,很有可能假戏真做。
他可没有当军官,战场杀敌的念头。主要是,行军很苦,很累;打仗更苦,更累,还有生命危险;他没有做好为卫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念头,他开口问驾车的赵武:“赵武,你说司马府将我编入军队,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赵武理所当然道:“这样就可以住在军营里了。”
好吧,边子白觉得自己问错了人。一个对军营有着无比热忱的热血汉子,肯定无法理解家的温暖。可是他哪里知道赵武的心思,对赵武来说,帝丘城开始的新生活很美妙,能吃上美食,热饭,甚至在边子白允许的情况下,喝上一顿浑浊的劣酒。主要是边子白酿酒实验的失败品,口感不算好,品质不佳,但还是能称为酒,还是不掺水的酒。
这种好日子,到路缦崭『露』暴力倾向之前,一切都是完美的……
一个大男人,怕女人,这让赵武很受伤。另外,军营对他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他的所有才能都不是用来驾车,也不是用来做保镖的,而是战场上搏杀的本事。他驾车,甚至比不上养马的奴仆,做保镖更不如家养的武士。可以说,将赵武圈在宅院里,等于废了他七八成的功夫。他是生来就应该在沙场厮杀的军汉,而不是一个合格的奴仆。
大司马府。
公叔旦对边子白的好感度是在整个卫国卿大夫之中最高的,不为别的原因,就因为边子白能够经常坑南氏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南卓。可惜他的嫡子公叔朋在能力上欠缺一些,甚至会影响到公叔家族下一代在卫国官场的势力。
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提出一个将所有贵族子弟都编入军中的荒唐念头,这样做的结果会让他得罪整个卫国的权贵。对于一个日薄西山的家族来说,公叔旦最怕做的事就是得罪人。可天不遂人愿,大宗伯南丰已经快疯了,不管不顾的要求这么做。更让他不解的是,卫公姬颓也似乎挺支持南丰的建议。卫国从爱好和平的国度,一下子变得暴怒了起来,甚至有种厉兵秣马的错觉,这让他这个大司马很不习惯。
出于对卫国军队战斗力的保持,贵族子弟必须要集中起来训练。绝对不能下放到军队之中,担任中下级军官,如果将所有舞象之年的贵族子弟部下放到各军之中,卫军本来就可怜巴巴的战斗力,恐怕还会下降。
只能编练一支新的军队,集中训练这群人弃狗嫌的家伙。好在人数不多,要不然公叔旦会发疯的。因为这些家伙肯定会要求最好的武器,最好的铠甲,还有最好的补给,然后像是丢弃垃圾一样不爱惜发放下去的装备,如同蠹虫一般的存在。眼下为难的是这支军队的主官难以确定,公学之中舞象之年的子弟人数在三四百人左右,差不过就一个旅左右的编制。
至于旅帅的人选,公叔旦真不敢提,在官舍见了边子白之后,这位『性』格暴躁的大司马也只有唉声叹气的份:“唉,这都是南丰那个混蛋的想法,却要让老夫来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