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丈大人,您找我?”
看着年纪给自己当孙子都不嫌大的边子白,列御寇也有些恍惚,他回忆起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似乎还在求学,平日的愿望就是能够多看到一卷书,甚至费尽心机背下来。
日子不算逍遥,但好过充实。
可看边子白呢?
在官舍坐衙的时候,度日如年;经常不管事,还有几乎每日都能看到下属来家里将应急的公文交给他批复,他都不太耐烦的应付着。按理说,名士,不想当官,崇尚自由的生活……应该和他一挂的啊!
可列御寇根本就看不出来边子白有朝着隐士发展的迹象,甚至恐怕连吃苦都受不了,更不要说啃麦饼了,这简直要了他的命了。
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之后,列御寇问:“老夫的药箱之中有一味药用光了,不知家里有没有储备,明日要用?”
这话说的算是婉转,至少边子白算是听明白了,点头道:“岳丈不必担心,我让伯灵去南氏拿些来,应该能够找到这味药。”不过他还是担心地问道:“岳丈,国君让您去诊断了?”
列御寇原本以为边子白这么懒散的人是不会去打探宫中秘闻,毕竟国君的身体,储君的立废,都是官场最为忌讳的消息,轻易不能打探,更不能在谈论,很容易招惹祸端。想到这里,列御寇认为边子白是太年轻,初涉官场,不明白其中的凶险:“子白,你要知道国君的身体如何,作为国君属官最好不要打听。这关乎到太多人的利益,一旦消息泄露,容易引火烧身。”
边子白从善如流的点头道:“没错,子白受教了。”
可列御寇也好奇,问:“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在他看来,国君中毒,几乎是一个诸侯的政坛都要坐在薪山上一样,一旦有一个火星迸裂,很可能就是一场冲天的大火,所有人都被这场大火给席卷进去。
“丁只没有说过吗?”边子白问。
“他没说。”列御寇开始紧张起来,万一要是姬颓中毒已经成了卫国官场众所周知的秘闻,对他来说就危险了。作为施救的人,肯定会引起下毒的人的怨恨,他不过是一个隐士,还带着一些根本就对抗不了军队的弟子,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边子白解释道:“消息应该还在封锁阶段,至于丁只……他的情况和我的差不多。”
这么一说,列御寇顿时明白了。可他又担心起来,内宰丁只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一旦国君薨毙,他看似滔天的权力也将如同大厦倾倒一般,轰然倒塌。如果说边子白的情况和丁只差不多,岂不是也要糟糕?万一在这场眼看要发生的政变之中,女婿没了,自己的女儿可能要守寡啊!
“岳丈不用担心,不出十日,我应该能够离开帝丘外任。既然不在帝丘,纵然大厦将倾,也不会伤及家人。再说了,小婿在帝丘也有盟友,纵然不能在巨变之中得利,也不至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说的是南氏,南卓就算和太子训渐渐走远,恐怕在帝丘城内也没有人敢动他。
边子白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案上拿出一张白绢,开始在上面写字。
他写的是一张方子,有足足十几味中药,主角是两个,一个是温补的草药茯苓,另外一样却是食物乌龟。另外连着方子,还附带有制作的办法,制作的过程很简单,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个瓮中,加水熬煮到浓稠即可。俨然就是刚才列御寇吃过的龟苓膏,列御寇偷偷斜眼看过去,马上就被边子白的字给惊到了。
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简直就像是府邸花园里的碎石路面,大小不一,忽胖忽瘦,简直太难看了。对此,边子白也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篆书的比划实在太坑爹,而毛笔写起来更是让人头痛。就算是这样,他也觉得自己的字还稳步提升之中。
列御寇嘴角抽搐着,小声道:“练字最好用刀在书简上练习,可以训练腕力。用来熟悉字体结构,就容易多了。因为篆书来源于金文,而金文脱胎于甲骨,都是拿刀刻出来的,字体结构也有一曲同工之处。”
边子白都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但是想起来练字,连一张白净的宣纸都没有,却要在一指宽的竹片上写字,感觉心很累,想一想还是觉得算了,难度太高,他决心放弃了。
这当有文案要写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同时代的罗马人,他还会从心底里甚至有些羡慕罗马人。几乎和先秦是同一时代的文明世界,罗马贵族就很会享受,他们往往会配一个读书和读信件的奴隶,一个专门写书信的奴隶,可以将所有需要主人动手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作为贵族,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将所有要写的东西都染上了白绢之后,累地额头满脑门子的白毛汗,叫来孙伯灵之后,他将白绢给了孙伯灵嘱咐他:“去南氏府上,找南卓要这些药物,没有的不要紧,但是记住茯苓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