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算能捱过萧阜屿这一劫,却未必能顺利度过其他埋伏在命运之路上的劫难陷阱。
如果要走下去,她就必须得让自己强大起来,要像母后那样强大,像一轮永远都不会褪色黯淡的太阳。
没由来的,她在此刻又想起了许多日子之前,在潭柘寺见到的那位可能是溧阳长公主的人。
明明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妹妹,却在年轻时就下了诏狱定罪处置,如今连名字在宫闱中都不能被提及,太后想要去见她还得小心遮掩行迹。
她当年是否也是行错踏错,春风得意时落入他人设下的劫难陷阱呢?
果然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作为公主,自出生伊始享受了那么多旁人穷尽一生或许都没有办法得到的东西,可就是要在漫漫余生不知哪个矫饰成寻常模样的路口或渡口,猛然以数倍之值偿还这些物件呢。
昭阳临着汉白玉阑干,对着灰暗一片的空阔广场。身后是灯火通明似光煊白昼的大殿,面前是漆黑寒夜中渐渐可目睹的数盏暖黄色宫灯排成一列平缓移动,那是在按照惯例往来穿行的巡夜宫人提着灯办差事呢。
她的心如坠冰窟,因此身体上受得西北风摧折侵袭,倒也一时半会儿不算什么了。
她这般年少轻盛,不懂爱惜保养身子,但自会有旁人来点醒她。
也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正是萧阜屿的祖母,定国公老夫人秦氏。
“定国公老夫人。”
“昭阳殿下。”
秦氏虽已年迈,整个人精神头却很好,扶着阑干身姿站得挺拔,是出于她早年间家学渊源的教诫。
教养这种东西,本就是日积月累、潜移默化的作用,年轻时若是立好了规矩,养好了习惯,走过风风雨雨大半辈子都不会轻易淡忘了的。
“外头风大得很,眼见着或许是要夜里落雪了。昭阳殿下虽然年轻,但还是要多多珍重。”
这都是寻常的言语。
昭阳欠身,表示领受秦氏的好意。
秦氏笑了笑,知道昭阳公主根本没有多想。公主大概以为只是定国公府这位老太太倚仗辈分高才以关怀孙辈的语气同她唠叨而已。
“殿下自幼长在帝王真龙身侧,受娘娘疼爱教养,是福气满盈的孩子,然需知并非所有人一降生在世上就天然拥有了一切。”秦氏没头没尾就娓娓道来,语气并不强势,充满着善意开导的意思。
“对于殿下而言,争,就意味着身涉险恶、舍弃清白,不争,才是保全淳善、遵顺仁德道义。殿下如此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亦是再难得不过。”
“可是对于一些人,争,才意味着把握自己人生命运的主动权,不争,就是白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交予旁人手中,任由他人把自己当作一枚棋子,摆在赌局上撑场面,赢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