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拉着春城的手从荷渠的西侧一路沿长廊穿行快步行至东侧。
在殿室拐角处的群芳凋零唯余僵黒枯枝的花林入口处,两人喘气略作停歇。
“昭阳姐姐,为何走得这样快,这样急呀。”春城的体力有点儿跟不上,扶着廊柱也顾不得淑女端雅做派,气喘吁吁地问道。
“我是要领你去看那里栽种的一排柳树。”
“柳树?”
“是呀。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要随嬷嬷一道回汝州封地上,我那时候许诺你什么了?”
春城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中间数载,隔了太多的变故与不得已,很多从前小时候在京城里发生经历的往事,她都有些刻意地淡忘抹去了。
昭阳也不气馁,指着花林外侧略有些低矮栽种着的两颗树:“我曾答应过你的,当你再回来的时候,我要许你一场‘春城无处不飞花’。可惜等过了许许多多个春天,都不见妹妹你与春和妹妹一道回来。杨花来了又凋谢,我早就记不清楚是蹉跎了多少年岁。待到今年杨花满宫飞扬,我当然要让你好好看看,昭阳我可未曾食言呢。”
春城望着枯黑的树杈子,却像是看见了草长莺飞的时节里,纯白色杨花漫天飞舞,越过砖红色的森森宫墙,飞到广袤天地中的场景。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已有好些年,再无人这样一本正经地把曾向她许诺过的话放在心上,踏踏实实去实践以兑现的。
柳树是春城与春和离开京城那年昭阳亲手栽种下的,只是都没有顺利成活。后来还是桓皇后使宫苑中专负责打理花艺的匠人再移种了一批柳树过来,这才有如今花林外侧一圈的柳树。
柳树上结出的杨花每到逢春的时节就会四下里飘溢四散,腾着和暖轻快的微风,降落在禁宫中任何一处可能的院落里。
上一世,昭阳被囚禁于掖幽廷冷宫,当春风起时,杨花就会越过宫墙落在逼仄的院子里。昭阳就会坐在台阶上,抱臂看着那一小团一小团堆积起来的白色杨花,渐渐就觉得眼眶发痒而欲落泪。那时候满眼看着杨花,她就想起来年幼时的玩伴春城,想起姊妹间逗趣而说的那一句“春城无处不飞花”。
诗句最先成文流传时,那是用以形容平泰安盛世代的赞美词。
落在失去自由身的昭阳耳朵里,就像是对她年少时候那段无忧无虑时光最好的形容。
飞花犹在,心境却再难拾起旧日畅然。
“昭阳姐姐,谢谢你。”春城认认真真地说。
昭阳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孩子,思绪又回到了当下的时间点上。
她还是习惯持着往日里早就熟练掌握、操控自如的淳然表情,隐去所有的哀伤记忆,充着年轻的昭阳公主自在飞扬的模样,明艳娇颜对着朗朗日光,剔透莹白赛过玉质美人。
“春城,不必说谢谢。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春城的脸倏地染上一阵嫣红。
“昭阳姐姐若是男儿,定能花言巧语唬得不少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