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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期按照信笺中给出的地址前往赴宴。
只是不意到了约定好的雅室,拉开移门走进去,他在珠帘后头见到的人居然是谢望。
“燕先生于此地见到老夫,看起来很是意外。从头到尾就没有设想过可能会是我吗?”
“后生惶恐,窃以为太傅已激流勇退、颐养天年了。不想还是怀着赤子心为国运及江山社稷费心奔走、筹划谋略。”
谢望摆摆手,让他放松落座。
“如今老夫已当不起你这句高看之语了。往事皆如烟波浩淼,过往之壮举经历于我而言更像是一道枷锁、一重诅咒,只能使我数载羞愧难胜,而全然不敢以此居功。当年丰枬改革时我便不曾与你们站在一处。而后来溧阳长公主无辜蒙难、陷落诏狱,我亦没有出手相助,细细想来实在是无颜面对先帝嘱托。”
“若是言及长公主旧事,罪该万死的人乃是后生才对。”
谢望眼中闪过隐蔽精光:“噢?老夫倒是对你们年轻一辈人的事情没有什么过多的了解。只是不论往事实情真相如何,你倒也不必过于自责。论及亲疏远近,溧阳长公主毕竟还是老夫嫡亲的外甥女。太后多年伤感垂涕,一大半的眼泪都投在了溧阳这个孩子身上。你呢,不过也只是溧阳当年曾情窦初开心仪过的郎君罢了,实在不必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
溧阳长公主与当今圣上都是太后的亲生子女,而谢望则是太后一母同胞的兄长。
这份血缘关系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去的。
但若要与权柄大局及党争朝政摆在一处论个高低是非,那完完全全就不够看了。
谢望立身朝堂,处在漩涡的最中心浮浮沉沉数十年仍可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是手段颇深。当初在那样的形势之下,舍弃一个溧阳长公主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以作出的复杂抉择。
只是如今他年事已高,从朝廷重臣的位子上退下了好些年的工夫,坐在公爵府里每日看着儿孙绕膝的情形,只觉得自己这心也跟着泡得软了,听不得那些戚戚惨惨的话语。盛年时不以为意的事务,如今若是摆到他面前要他再作决断,只怕下手不会那样果断了。
燕子期听了谢望这样一番话,不知道自己内心到底是嘲讽的态度更多一些,还是悲哀的情绪更多一些。他知道谢望素来狡猾,是只不露尾巴的老狐狸,如今在溧阳长公主的旧事上跟他弯弯绕,说来说去也切不中正题要害,便已经揣摩出了谢望的态度。他也并不再多费心作铺垫,而是直入主题,开门见山。
“太傅莫要怪罪,后生此番回京,实则是为了溧阳长公主去年时劳心传递出的一份消息。”
“溧阳长公主?燕先生这是在说什么玩笑话。你我当年一同经历丰枬改革,虽然溧阳长公主干涉朝政而被下诏狱时你已离开京城,但想必也对此事的严重程度有所耳闻吧。溧阳长公主如今是一介被软禁之身,哪里还能有通天的本事传出一份消息来呢?”
燕子期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地说:“太傅自然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然而你我心知肚明,溧阳长公主是否给过你那条讯息。如若太傅真的要对着晚辈充楞的话,那晚辈也的确说不出什么话来。可是,讯息传递必然不会只给你一人,在你之外,我依然还有希望得到完整详实的情报。”
“你是怎么知道有这条讯息的?你怎能证明,不是皇帝要你来恶意钓鱼?”
谢望是知道的,燕子期抵京当日,皇帝就在兰草巷集乐坊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