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迷迷糊糊推开被子艰难地坐起身子的时候,视线最先看到了床幔外隐隐约约的人影。意识逐渐回笼,她这下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处于定国公府的院落中,而非禁宫之内长秋宫她的寝殿里。这几乎是昭阳成长到现在极为难得的几次外宿,破天荒地睡得还不错,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习惯。
“若是醒了的话,就唤人进来为你梳洗绾发罢。”萧阜屿即使不看昭阳,似乎也能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昭阳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自昨夜就积累起的对于他的不满逐渐扩大。
当萧阜屿背身对着她再没有听见更多来自她的动静时,他便转身向她这边看过来,结果正对上昭阳有些怨气的湿漉漉的眼眸。他一怔,有些不大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明明没有说错什么话,为什么昭阳公主会是这样的态度对向他?
“琤儿,怎么了?”
又是这样叫她。
昭阳暗自腹诽,她从昨夜开始就很不明白,为什么萧阜屿喜欢这样称呼她?
她宁愿萧阜屿喊她殿下,也不愿意听见自己那个甚少被提及的名字被简短地缩略成“琤儿”这样甜腻又亲昵的称呼。她觉得虽然她与萧阜屿已是实实在在的夫妻,可她还没有做好被这样亲切称呼的准备。
“你过来扶我一下。”
她刻意没有叫萧阜屿的名字或者表字。如果可以的话,她觉得连名带姓直呼萧阜屿的名字可能更符合她对于他目前的态度。可人生就是充满了那样多的假意与委婉,所以当她无法把“观赫”或者是“夫君”这样只属于亲昵对话范畴的称呼挂在嘴边上,而也因萧阜屿昨夜三令五申地强调不可冷淡疏远地称呼他为“世子”,于是索性就不必费心去叫他了。
梳洗更衣后,两人前往正院去给定国公夫妇请安问好。
老太太秦氏自然是对昭阳这个孙媳百般满意,她当初只看一眼就觉得昭阳公主极合她的眼缘,也是无论性情或是才貌都与自家孙儿相配的。如今真的凑成这一桩婚配,她自然是感慨祖辈庇佑萧家子嗣,不使萧阜屿这个冷情冷意的孙儿将持着那将星华盖的命格孤寂过此一生。
“原本还觉得我家这不中用的孙儿冷淡孤傲惯了,只怕是不会疼人,便担心将要委屈了殿下。怎知今日早上这小子便是连雷打不动的晨练都暂时停歇了一日,想来也终于是开了窍,知道要疼惜身边人了。”
昭阳乖巧地坐在下首,语气温软清甜:“祖母只唤昭阳便好了,不必以殿下相称。”
秦氏笑着说好,又转过去问萧阜屿,他是怎样称呼昭阳的。
“自然是该怎样称呼就怎样称呼。”
秦氏听了他这样的胡话,忍不住要抄起手边的木杖敲打过去,结果就听见昭阳为萧阜屿解围,提起自己还有那个不怎么被人所知的名字李觅琤。
“是个有涵养学问的名字,可见你外祖父对你疼爱至深。”定国公坐在一旁附和道,提起威北侯,他也颇有些感慨,当年都是年纪相近的世家勋贵子弟,自然也曾在数十年前某个灿若朝霞的日子里一道宴游相谈,自觉与威北侯是投契的性情,只是世事牵绊颇深,人终是要为外物所累。威北侯纵使才华绝然于世,却也难逃这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