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口,像是什么一时间让沈贵妃抵挡不住的刁钻事情似的。后者伸手扶着额头,露出了避退疲倦的样子。她可能是知道些许实情却不愿意多说,又或许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面对昭阳的好奇心,和甚至是不带掩饰的探寻意味,沈贵妃不情愿应付她,以至于到了不再撑起精神与她说话的地步。
“你问的这些,本宫一概不知。永之虽是本宫的儿子,可许多年与本宫都未曾说过交心之语。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把这把他心爱的玉骨扇留给你的原因罢。你与他,算是能说上话。这些年,本宫知道他过得不容易。如今这样去了,对他而言,也算是有了一份交代。”
沈贵妃的话说道后面,就有些难懂了。昭阳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一些什么,但总还有一层迷雾般的薄纱搁在昭阳与真相之间,叫她的眼睛有些迷乱朦胧了。
这时终于是从前面来了内监通传,言说是皇帝那边召昭阳公主去御书房说话。
“你去吧。”沈贵妃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摆手打发昭阳下去。
“是。昭阳告退。”
“昭阳——”
昭阳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沈贵妃又忽然扬声叫住了她。
“有些话,说给本宫听听也就罢了。若是放到你父皇跟前去说,保不定是否要触及他的逆鳞。你自己知道分寸,切莫引火烧身。”
昭阳心里有了思虑,垂眸应声道过谢,这才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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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御书房见了昭阳。
昭阳规规矩矩地站在皇帝的书案前头,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以示恭谨与谦卑。
她把告诉沈贵妃的话却是原封不动地又对着皇帝说了一遍,完全没有把沈贵妃的警告放在耳朵里。她自己也觉得很好笑,这才过去多久,她仿佛就已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完全全放下了曾经有过的对于皇帝的畏惧与疏离。
当然,放下了疏离却不意味着她真的是与皇帝亲近了。
尽管是父女的关系,但是君臣之分又一下子把距离拉开来。
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沉着脸色坐在书案后头的天子,并非如她过去以为得那般遥远不可及,神圣不可侵犯。他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人,有着同样会生病老去的躯体,有着同样会因为挫折苦痛而感到疲惫触动的心肠。那些能够伤到别人的东西,同样可以轻易将他击倒。他不是那位凌厉得足以统御一切的神明,他只是一个有些无能的权术玩弄者。
所谓皇权,无非就是世代积累下的祖产传到了一位符合礼法的继承人身上罢了。
他大概是与普天下其他所有的继承人都一模一样。
明烈亲王向皇帝低下了头颅,可前者未必真的就没有今日昭阳之感悟。
无非是那一份父子的血脉亲情偏偏又在最不该冒出来的时候悄悄作祟了。皇帝大概在早年还是待哥哥极其宽厚的,毫不吝惜自己的父爱赠与这个年轻的孩子,承载着他野心的将要被用来平衡朝堂制衡储君的孩子。
可是昭阳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