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昭阳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如同将要西沉的太阳,到了应该发生的时间,总是雷打不动地照例出现的。在萧阜屿离开京城前往北境的三个月之后,昭阳在长秋宫中见到了那位从东宫出来往各处传话的女官。
桓皇后的病依然这样拖着不总好。因此女官是到了内殿里过来回话的。
昭阳就站在桓皇后的窗前,室内明晃晃的灯烛整日燃烧着,摇曳的光芒正好将她的身影从后面投过来落在砖红色刺绣金色鸾凤纹样的挂毯上。昭阳的手交握在身前,一边听着女官的话,一边两只手捏得指节泛白。她几乎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此刻有多么难看,从桂嬷嬷的角度看过来,只能看到昭阳僵白的脸色,以及垂下去收敛着汹涌情绪的看似宁静的眼睛。
女官说完了应该说的话就行礼退出去了。
昭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提起裙裾追了出去。
“昭阳殿下是有什么事情要同奴婢吩咐吗?”女官温和恭谨地笑着,一颗牙齿都没有露出来,娴静从容而颇有气质,不愧是在东宫由着太子妃调教出来的人。
昭阳到了这个时候,方才追出来时鼓起的勇气和准备好的言辞,却忽然像是怯场的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的面上依然因为刚才的情感奔涌时下意识地克制而显得发白冷淡,这增加了她脸面上的威势,也将她的犹疑不决掩盖得很好。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开句的前两个词语上有些几乎不可察觉的颤动摇晃,但很快她就找回了应该有的自信。她是这样同那个女官说话的:“东宫那边,本宫想要亲自去贺喜太子哥哥及太子妃嫂嫂,倒是不知道太子妃嫂嫂是否方便呢。总还是要顾忌着太子妃嫂嫂腹中的婴孩,择一个对太子妃嫂嫂而言最方便合适的时候过去拜会才更合适对吧。”
女官也怔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意料到昭阳公主特意追过来说话,竟然是这么善解人意地要协调时间去拜会东承太子和太子妃。毕竟依照昭阳公主与太子妃娘娘私下里的交情,只怕是一声都不吭,直接跑过去上门说话也不会引起后者的意外和反感吧。为什么现在却要这样摆开客套疏离的感觉,和睦静雅地说这些话。
“自然是殿下什么时候方便都可以过去东宫了。太子妃娘娘若是能够见到殿下您,和殿下说说话的,想来也可以稍解孕期烦闷。怎会要殿下提前问清楚日期呢。”
昭阳这才脸色转为明媚,温和地笑了:“既然是这样,那便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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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当天回到定国公府之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内室里待了许久。连存乔都不被允许在这段时间里伺候在她的身边。她这样的反常,当然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忧。秦氏还以为是昭阳在宫里遇到了什么让她觉得不痛快,或者是为难的事情,特意打发了人过来问话。
秦氏派过来的老嬷嬷过来时,昭阳已经稍微从糟糕的情绪里抽身出来了一些。她坐在院子里那片紫藤花架之下,还未到花期,只有枯褐色的枝条缠绕在廊架子上面。昭阳也浑然不在意这种萧瑟的情景,比起她生命里此刻的萧瑟怆然,这些现实实景实物的凋敝又有什么值得多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