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涟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警告昭阳的。他并不认为眼前这个看起来身心设好防备的公主殿下能够游刃有余地去处理前路上可能阻碍着她的事情。毕竟曾经目睹,和真正亲自着手去做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更何况昭阳这一回,应该是完完全全地孤立无援。那些曾经愿意为她提供庇护的人,如今面临昭阳起意违抗圣旨的举措,恐怕都不敢伸手去保她罢。
无论是岭南还是蜀中,这都是盘桓着强大的世族势力的地界,并不是顶着京城皇族的光环就能够轻松地畅行无阻的,更何况这是一个没有尚方宝剑在手的公主殿下而已。就算是皇帝想要真的在这些远离京城的地方放手去做什么事情,恐怕即便是派出东承太子亲自办事,都不会有什么行动迅速的响应,只是凭着昭阳的话,几乎是天方夜谭吧。
“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看不起我了吗?”昭阳友好地笑着问道,全然不在意顾清涟表露出来的不赞同的态度,“我倒是对自己还有几分信心呢。别用这种‘你一定会惨败’的表情看着我了。我又不是要去那里做什么颠覆性的事情,不是要将那里的雄踞百年的世族连根拔起,也不是要在那里重新建立属于我昭阳公主的势力。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些小事情而已,对于我来说是小事情,对于那里的人们而言,就更加无所谓了。”
“那便只能祝愿殿下一切顺利了。”
“这样说的话,勉强还稍稍像话吧。”
“只是有一件事情,殿下一定要时刻铭记在心上。殿下您不是溧阳长公主,您也绝对不能够成为溧阳长公主。殿下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保住殿下您的性命,一些人究竟曾经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殿下的性命,殿下的平安,殿下的未来,都是基于这些苦难才能够存在的。所以,如果殿下真的重蹈溧阳长公主当初的覆辙,恐怕就是让这些心血全部逗付诸东流了。”
顾清涟的语气和表情实在是太过真挚,以至于昭阳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当然不会是下一个溧阳长公主。”
昭阳以这样的言辞作为最终的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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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始至终,昭阳都刻意回避了自己的丈夫萧阜屿。
不是她不愿意去见他,也不是她畏惧去见他。她只是觉得,该说的话在之前都已经说过了。接下来再多说什么的话,恐怕就与她之前的预想大有出入。她也不清楚萧阜屿到现在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态度和想法,是否至少能够原谅她在这个时候作出这样听起来就很荒唐的决定。拒绝皇帝召她回京的敕令,一头要栽向岭南和蜀中。简直是给原本就受到皇帝忌惮的定国公府,更加添上了负面的一笔吧。
于是一直到走的时刻,昭阳都没有再去和萧阜屿私下里说过半句话。
连存乔都破例在公主和驸马的私事当中掺和了一脚,临行前小声地问昭阳:“殿下不去与驸马爷道别吗?”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就这样吧。”
“可是——”存乔看着昭阳的脸色,还是止住了话头。
昭阳不愿意再去见萧阜屿,可是萧阜屿却追了出来。
那是在离开北境大营之后向南面行了数里地,萧阜屿骑着马追上了昭阳公主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