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把存乔派去寻太后,自己则留在东宫,像是很久很久的某一天那样,守着发动的太子妃,等待着一个孩子的出生。
而那个她曾经最不喜欢的人,东宫良娣温善玉,也仍旧不改她聪明的特质。她大抵是感知到了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即使是隔着身份的障碍,她依旧是大着胆子走到了昭阳的跟前。虽然仍是摆出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好像任何人都能轻易欺负了她去,但昭阳还是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名为野心的跃动的光芒。
“你知道本宫向来厌恶不守规矩的人,也向来都厌恶你。”昭阳开口就是讽刺,并不在意温善玉摇摇欲坠的单薄身躯,和她面上渐渐聚集起来的凄婉之意。“你的模样,我早就亲眼瞧过了许多次,如此,不必在我跟前装模作样。”
“这也是嫔妾始终好奇的。似乎从初见时候起,公主殿下就一直都不喜欢嫔妾,不知是嫔妾当日何时冲撞了殿下,或是惹了殿下不快,而从来都不能得到一张好颜色。”
“本宫讨厌一个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吗?有的人天生性情相冲,无论如何相处,都是处不好的。本宫与你,大概就是这般的模样,从初见就讨厌你,也不喜欢你再往本宫跟前凑。”昭阳没有好脸色,不管是现在还是什么时候,她都不愿意再搭理温善玉。
温善玉笑了笑,伸手拭去眼角湿润的做作的泪意:“殿下果然是天之骄女,做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与嫔妾不一样。嫔妾在东宫,处处都要看人眼色,谨言慎行,伏低做小,生怕哪一日就要惹了太子妃娘娘不高兴,找个由头将嫔妾打发了出去。”
“温氏,慎言。即便是小门小户过了明面的良妾,那都是嫡妻不可轻易像个奴隶似的发卖的。你总是这般摆出人人都要伤害你的模样,因此才最招人厌恶。本宫若是你头上的嫡妻,定要好好教你知道,不是何处都能够由着你们这样的人使性子胡闹的。”
温善玉摇头:“殿下如今自然是说什么都可以。殿下永远都是殿下,南朝的昭阳公主,即便是改明儿这座禁宫都换个主人,您还是这样的待遇,有谁能比过您去呢。可嫔妾不一样,嫔妾如今再没有任何指望了,仰赖的夫君已然不在世间,其他人都有的东西去争,嫔妾却已满盘皆输。殿下,嫔妾若真是毒蝎心肠,早就让太子妃腹中胎儿荡然无存,哪里还会使她今日顺利生产?”
昭阳伸手落了一记耳光在温善玉的面上,惹得隔着一道门槛站在外面候着的侍女及内监都猛地伏了下去跪倒在地请罪。“温善玉,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如今这种话,都轮到你来说了?”
“殿下,嫔妾的出身虽是好,可再好也有往上攀越的空间。顶上的太子妃娘娘,还有你们这些公主殿下,谁不是比嫔妾更尊贵、来头更大?嫔妾也要有自己的目标,也要去过更好的日子才行。难道就要待在自己本来应该在的位置,由此碌碌一生吗?男儿尚且有功名利禄去追求,嫔妾是女儿身,便也有自己的名利场。嫔妾要争,却不得不碍着您几位的眼睛,可这不是嫔妾的错,是你们怕了,是你们怕嫔妾抢了你们的风光去!”
又是一记耳光,落在温善玉的脸面上。
“温氏,你记住,这是本宫最后一次赏赐你的惩戒。往后,你的惩戒,皆是过往你所积下的债孽。”昭阳看着温善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明白,“来人,将良娣带下去,收拾行囊,交还温家。同时传本宫的敕令,使温家修筑庵堂,良娣温氏,从此终身于温家修行,积攒功德,报东承太子当年,怜惜眷顾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