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医退了出去。
皇帝的咳嗽渐渐止住,涨红着脸看向昭阳:“你还要说什么?”
“七皇兄说,这几日他都在京南兵马司防务营。昭阳见兄长,有与京城共存亡的意志。贵妃娘娘昨日已去营中探望了兄长,与他交代了几句话。自然,贵妃娘娘如今只有七皇兄一个孩子,七皇兄也只有贵妃娘娘一个母亲。昭阳想着,时局多变,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父皇虽不止有七皇兄一个儿子,可七皇兄却只有父皇一个父亲,您若是能去看望他,一并犒劳守城之军,也可鼓舞士气,使军心大涨,于事有益。”
昭阳本也就没有期望皇帝能答允下来,可真的当皇帝否决的时候,她还是不得不感叹这位父皇的冷情冷意。
“既然父皇的龙体抱恙,不宜外出见风,那也就罢了。昭阳会守在乾元殿,以公主之身份,做父皇跟前最后的一道墙,以报答父皇生养之恩、报答万民奉养之恩。”
昭阳下跪,以额贴地,最后一遍行大礼。随后她扯着裙摆起身,转身离去,只留给了皇帝一个清冷单薄的身影。
就好像很多年前,溧阳长公主与他决裂的时候。
那时候,溧阳也是这样,狠心地背弃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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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却并不寂静。昭阳跪坐在几案前,听着远处的战鼓声,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
她知道,北朝开始攻城了。
这是北朝军队围城的第二夜,不知道京城中的三万人马还能抵抗多久。
睿亲王去大营之前与昭阳说过,北朝人大概是知道南朝的指望落在了援军上,因此他们必然会力求速速攻下皇城,占据先机,攻陷南朝禁宫,而不是围城等待城内物资匮乏的困境。面对有规整攻城器械的北朝军队,京城的守军并没有优势,甚至连抵挡都是胜算渺茫。
存乔劝昭阳先去歇息,昭阳却没有能够闭上眼睛安睡的心情。
她登上了禁宫最高的楼阁,从这里可以一直望见远方京城城墙之外的地方。
她轻易就能看见那些在远方扎起的营帐,有着点燃的火光,稍微近一点的地方,是厮杀的战场,那里火光与血光剑光交织在一起,伴着恐怖的战鼓声与攻城器械运作时的声音,不知这座城里,今夜有多少不眠人。
昭阳从楼阁里翻出一把筝。
她不擅长用筝,从前只是在庄懿淑妃和桓皇后的要求下跟着女师傅学过,比不得几位姊妹那样的精通。可是此时,能够让她的心静下来的东西,大概也就只有这把筝了。
她抱着筝,迎风坐在楼阁外的露台上。钗环除尽,长发就这样散下来,在风中肆意地来回飘动着。她调了调音,筝音利落明澄,禁宫里的东西总是最好的,哪怕是这样被随手放置在楼阁里的筝,恐怕也是什么地方流传下来的名筝,未得精心养护,仍不失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