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庭院里开了树石榴,浓艳如文婉仪身上的留仙裙,她仰头看着滴血般的榴花,其实心里全是祖公略的身影。
祖公略是祖家二少时她都那般痴迷,如今做了皇上,祖公略头顶的光环登峰造极,她更是欲舍不能了,风荷清月一面,她连日食不甘味夜不安枕,挖空心思的琢磨该如何与祖公略重修旧好,是以精心于梳妆打扮,恐哪一天与祖公略不期然而遇,自己不够得体。
曾几何时,她是那样厌恶张扬的颜色,觉着凭自己的天生丽质纵使一身缟素那也是明艳动人,而今,她渐渐喜欢大红大紫天蓝翠绿杏黄等等艳丽的颜色,也渐渐醉心于胭脂水粉,只等在风荷清月见到善宝,看善宝素面朝天仍旧美丽不可方物,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人老珠黄。
仅仅这一个觉醒,气得她将身边的丫头逐个打骂遍,又摔碎了房里几乎能摔碎的物事,连那些庞大的家私都难逃厄运,被她用刀子划了一道又一道。
当时唬的芬芳都不敢靠前,心里想着文婉仪距离疯癫也就一步之遥了,赶紧抽身走人方是正道。
今天听说哥哥文武又新纳了个小妾,说是雷公镇某个不起眼书场卖唱的粉头,文婉仪的气不打一处来,站在石榴树下,让芬芳使个丫头把文武新纳的小妾找来。
天有些热,而此处又无遮阳的树荫,是以芬芳高举着二十四骨的孟宗竹纸伞,累到胳膊酸痛,文婉仪却嫌她喘气声音过大。
芬芳恨得牙根痒痒,忍了。
这时随着风卷来一股甜腻腻的香气,那是街头小摊贩所售的廉价水粉的味道,从雷公镇那条密布三等妓馆的花街走过,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这种气味,文婉仪厌恶的眉头一蹙,晓得是哥哥的小妾到了,也不回头,那小妾笑语泠泠的同她招呼:“小姑请我何事?”
还真就是个不谙世事的,不过个妾侍,也敢称呼大小姐为小姑,分明是叫,她还说成是请,到底是文武没有告诉她眼下文家的形势?还是她因为年轻便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文婉仪缓缓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镶玉的簪子来,慢慢回头,见那小妾与自己的距离稍微有些远,她就招招手:“你过来。”
芬芳心里咯噔一声,心里喊着“别过去别过去别过去”,然而,那小妾还是乐颠颠的过去了,刚想问“什么事”,文婉仪眼睛一瞪何其狠辣狰狞的表情,举手朝那小妾脸颊刺了过去,但听那小妾一声惨叫,随即捂住脸,血,从她嫩如白玉般的手指缝隙间溢出。
文婉仪恶狠狠的骂了句:“贱人!”
那小妾根本不了解文婉仪喜怒无常的性情,质问:“你为何伤我?”
文婉仪看了看粘了血迹的簪子,转身丢给旁边一个小丫头:“拿去洗洗戴罢。”
小丫头喜滋滋的谢过。
那小妾还在问呢:“你到底为何伤我?”
文婉仪扭头继续欣赏榴花,慢条斯理道:“因为今个我心情不好。”
那小妾怒不可遏的样子,还想争执,芬芳适时道:“还不赶紧去包扎伤口,这天热的,回头皮肉烂了可就毁了你的花容月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