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之前应允了下来,其他事再紧要,也放在后头,更何况你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
“没有信用的人,时间长了,赌钱都没有去处。”
付益德冷冷地强调了最后半句,贺七听出来一语双关,便只有乖乖答应,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不想去那衙门里面受不自在才编了一个理由给付益德,他原是盟里精英,付益德也自然多方面照看他;不过拂衣盟的事情都是由付益德做主,他开口说让自己赌钱都没去处,那多半不是假的。
付益德把脸软下来,眼神不再严厉而是有些温和地,对那易容后的假“贺七”说:
“小乾,辛苦你了,你兄长的病我会想办法找大夫的,盟里还有别的事交给你,这一次就让你他自己去。”
假贺七怯怯地把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露出一脸感激的少年面容,对付益德行了拜礼——原本他事情败露,被邹鸿发现,还担心这位盟主会秋后算账,如今看来,盟主是极好的。
“七哥,不好意思。”
那小乾又绕过付益德去给贺七行礼,贺七连声说没关系,把他的手扶住,虽然这少年年纪小,但是拂衣盟里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他的年龄轻视他。
邹鸿见付益德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也不愿意再多纠缠,拱手称谢,再去看那少年小乾,英俊的面孔也有几分熟悉,想来自己之前应该在哪里见过,但是死活想不起来,就不再硬想,又感叹看这孩子感恩戴德的样子,可就是把自己的今后都卖给付益德了。
“那便如此,我们回去再做点安排交接,安排好后自然会来给邹大人一个交代,放心,不会久。”
说罢,付益德就领着贺七、小乾还有那几名喽啰,转身摇扇,扬长而去,走远之前还轻飘飘地留下一句:“邹大人也要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邹鸿听了,见郑琰玉手里的酒坛子上布满了灰尘,也不知有多少从那没有封上的坛口里飘了进去坏了半坛好酒,心疼一阵,远远地应了一句:“下次来时记得赔我一坛好酒。”付益德已经走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要处理好的,自然是郑琰玉。
见那几人都走远,郑琰玉心中轻舒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有打起来,回过头来见邹鸿正盯着自己,深邃的眸子里面的漩涡裹挟着坚决、暴戾、要挟、不安,郑琰玉心里也明白他的意思,道:“邹司丞,哪些事情重要,哪些不重要,郑某拎得清。”
他也对当前的情况心知肚明了,他心知邹鸿对他有所图,也有价值,现在是双方互相利用,与他合作也是郑琰玉最好的选择了。
心里默默替自己惋惜,他如今身处黑暗,但是却没打算为黑暗辩护。
邹鸿点了点头,向郑琰玉伸手,郑琰玉会意把手里酒坛抛给他,邹鸿凌空接住,也不掸掸坛口上的灰尘,直接在嘴里灌了一口,混着泥土味的佳酿让他全身毛孔都舒张了一般,太过爽快以至于没有听清楚郑琰玉刚才的话。
把酒坛子一放,拿衣袖随便揩了一下下巴上的酒液。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不怕那付益德食言,还放他离开?”
“放他离开?还是说你觉得我们拦他得住?”
郑琰玉没有说话,其实按他心中所想,未尝不可一试,只是不知道那贺七功力怎么样。
又嘬了一口酒,贺七接着说:
“还有……这么多年,我和这姓付的,其实也算是朋友了。”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多少有些情谊,付益德如今正是风光的时候,何必搭理失势的邹鸿。
“我倒是头一回听人把狼狈为奸说得这么有情有义。”
郑琰玉两手交叉背在脑后,心中一旦放松了,说起话来也就没了许多顾及。
“说来也是惭愧,江湖之中,黑与白界限也不是总会明显的,这些年没有我暗中扶持,拂衣盟也不会壮大到现在的模样,我找付益德帮忙,他助我这一份功劳,其实也是给自己帮忙。”
这话在理,人是群居动物,行为举止间也讲个互惠互利。
“那位少年也挺有魄力的,有胆量跟着你去充功劳。”
郑琰玉说的是那个叫小乾的。
“也都是生活所迫。”
邹鸿似乎是对那少年感同身受。
“原本是想,对拳以后他便会诈败,只是没想到你一出手就把他擒住了。”
邹鸿眉眼轻挑,也不知是真的夸赞郑琰玉好本领还是在戏谑。
“我看他当时也有些就坡下驴的意思,我那一手并不刁钻,他反应要是快一些,躲开是不难的。”
回想起来,郑琰玉当时还觉得任务目标太简单,不禁莞尔一笑。
“如此,我们也先回去。”
邹鸿自己过了酒瘾,又把酒坛子递给郑琰玉,里面还有一些福根,不过坛子不小,也是很大一口,郑琰玉也没有说嫌弃,举起坛子并翻过来,一饮而尽。
“现在去哪里。”
郑琰玉擦了擦嘴边的酒渍。
“任务还没有完,得等着付益德那边交接处理好,我们先把今晚挨过。”
说罢邹鸿嚼着点心往前走去,郑琰玉把空坛子放地上,跟上去。
“邹大人呐,你说你一个朝廷机关要员,身居高位,也算是衣食无忧,费尽心思弄这些是图什么?”
郑琰玉明显是有点酒劲上来了,正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
“呵呵,你以后就知道了。”这一句说得老气横秋,邹鸿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计划,郑琰玉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才从邹鸿的一个算计里面爬出来,就已经有下一个坑在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