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七,约摸是在申时,阳光和风儿都很柔和,邹鸿和郑琰玉在官道上走了一路,然后一同进了广交城。
从远处看过去,这广交城的城墙像是泛着一层绿色一般,走近了才知道,那是在陈旧的墙砖砖缝里面生着、向砖面上爬、甚至把整块砖包裹起来的青苔及地衣,广交城在听潮府南部,俗称潮南之地,虽然不临海但是也不远,对还没有发现海外威胁存在的郑国来说算是大后方了。
因此广交城的城墙几十载不经战事,又因为靠海而导致气候又湿润,所以各种苔藓都在墙上滋生着,象征着每块墙砖都在时光的缝隙里面逐渐懒惰。
郑琰玉进城时左右环顾自己刚才在远处看着发绿的那一面外墙,心想:
若是这里有朝一日兵临城下了,这绿衣也算是一层天然的防护,这苔藓彼此相连,把墙面都糊成了滑溜溜的一片,云梯也架不上去,石弹也打不进来,这难道便是来着大自然的馈赠不成?
广交城周围这片地方,原本在很早以前就因为土地平坦、交通便利,被各路的行商坐贾光顾,成为潮南的一个货物流通中转地——南方的海产和盐、西边的稻米还有河鲜、以及被云游者从别的地方搜集了运来的奇物珍品,都在这里解散再组合,然后再往它们各自能卖好价钱的地方去。
后来行商的人越来越多,聚居的人口也越来越大,这座城也就慢慢筑了起来,等到史书有了记载时,广交城已经是潮南地区不可或缺的一个城市了。
广交城里建筑外形都比较朴素,很少见一些极高的阁楼,但是城里的行人极多,且大多都是行色匆匆,邹、郑二人进了城后在大路上慢慢地走走看看,不知被多少人“借过”,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都像是有自己的要紧事要做。
广交城的街景,与邹鸿在崇禹城看到的“白日里车水马龙,晚来了灯红酒绿”完全是两个风格。
邹、郑跟着人群走了一路,确切地说是被人群推着走了一路,两人都在四下张望:郑琰玉望的是城里的建筑格调,还有各个摊子、坊市上的新鲜玩意儿;邹鸿却是像在找一个什么地方——他毕竟平日里常驻府城,不常来这里。
走着走着,二人脚下这条街转向向西,邹鸿见到了拐角了,眼睛一亮,一脚迈出去、脱离了这拥挤的人潮,往拐角旁一个小巷子走去。而郑琰玉正在远远地看一家摊位上所摆的牦牛角呢,这一回过神来怎么就又找不着这当官儿的了?不刚才还在吗?邹鸿远远地打了个呼哨,郑琰玉耳尖,听着了,嘴里啐了邹鸿一句不知是什么意思的家乡话,小碎步挤出了街,也朝小巷走。
巷子窄小,要比大街上冷清不少,二人顺着巷子走了百十来步,邹鸿先在一家店铺前停住了脚,抬头端详着店门上那块漆成黑色的牌匾。
“‘量体裁衣’?想必是一家裁缝铺,或是成衣铺,或是……二者兼有?”
郑琰玉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见了珂毓以后他的话变得有些多且废了,他这会儿想的是:大名鼎鼎的拂衣盟的分舵就是在这里?
这个小铺子确实其貌不扬,不过对付益德的拂衣盟这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的组织来说,似乎就其貌不扬才是对的。
“量体裁衣”的门开着,开大前门、迎四方客,不过可能是因为位置不在主干道上,所以人气也不是特别足,只有寥寥四、五人在前店挑着布匹和绸缎,而店铺居然好像还不小,从门外看进去一眼忘不到最里面,也许是因为地段便宜所以多盘了几间铺子?
“这付益德的笨手下,论起做生意怎么比得上毓娘。”
邹鸿歪着嘴角想着,在他心里面珂毓那是天字第一号的助理、军师、没准还是……红颜知己?邹鸿甩甩脑袋,一步走了进去,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站着、并没有和他一同进店的郑琰玉,心下和他想得事情近乎是一样的。
“掌柜的!”
邹鸿一脚刚跨过门槛,就高喊一声。
“客官莫急,有!”
邹鸿只见那对着正门横放着的大柜台后面,竟钻出一条和柜子差不多高的人影,大约只有四尺半,脸看不清楚,但穿身上的靛色长衫格外瞩目,朝着邹鸿招呼。
郑琰玉在门外站了一会,见这店里怪异事情也不少,好奇之下也迈步进了店铺门槛。
那掌柜几步作一步地“蹿”到邹鸿的面前,说“蹿”是因为他身材显得略矮,步子却迈得又勤且短,速度却是不慢,这样跑或者疾走起来给人一种很用力的错觉,不过邹鸿和郑琰玉一前一后见这掌柜过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毛——虽然这掌柜的步子迈得这么快,但却听到其脚步声只是松松垮垮,想必此人轻功底子是极好的。
掌柜的一边双手抱拳对着邹鸿和刚刚走进来的郑琰玉作揖,一边拿眼睛余光打量这两人,随即殷勤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