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英现在回忆起来,那一封奏折上面好像是写着“听潮以西,匪患日盛”八个字,别的还有什么,他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匪患……这个还真的没有说错,殷英从家乡丰华府釜城到崇禹城来这一趟,便是从听潮府的西边取道的,不仅路途遥远,路上也确实没有太安定,看起来那封奏折是没有得到重视啊。不过这些对殷英来说,也不是太难打发,行程还是十分顺利的,至少他这一路上,是没有遇到十分棘手的麻烦。虽然这里不属于听潮以西的位置,但是这回忆也多少提点了一下他,可能他自己想多了,这群人也许并不是什么仇人,也许只是落草在山间的土匪而已。
“可能只是土匪而已?刚才还惊了我一阵,该死的。不过既然不是要专程来寻我的,那也不必担心太多了。”
殷英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超越了郑琰玉他们极多,独自一人跑了大半天了,而沉醉之下自己居然还浑然不觉。
“也罢,看看这些喽啰要耍些什么花样。”
殷英当即大力勒住了坐骑,座下的那匹骏马被他扯得前半身站立、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在吃痛之下发出极大的嘶鸣声。
“哪一路的朋友在此等候啊,釜城殷英在此,还请现身一叙。”
声如惊雷一般,碰到雩娄山后又折回来,形成回声,反反复复、层层叠叠。殷英没有混过江湖,不过却因为在皇城当差的缘故,经常会同江湖中人交手,因此生人见面互递万子那一套也是学得像模像样。
这一声可把趴在草堆里的邓之给惊了一阵,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的感知能力竟然能强到这样的地步,他们原本躲得好好的,一个头都没有露,难道真的是从氛围上就能感觉到有埋伏?
邓之想了一会儿,给趴在身旁的黑子传递了一个眼神。两人不愧是这么多年的关系,黑子当即就明白了邓之的意思,是要让自己打头阵,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么就先去试一试对面的虚实。
黑子没有话多说,当即就一个翻身从草丛中跃起。由于正午暑气渐起,他早就已经把上衣脱下,现在正打着赤膊,露着上半身精壮的身材,背上用布绳系着一口刀,他那一身黝黑的皮肤竟也与刀片一同在日光之下闪闪发亮。
邓之这么做并不是要让小弟帮自己在前面扛着,这过来的人反应灵敏,又声若惊雷,想来本事应该是不俗,更有可能就是那陶满天的同伙,所以他才让黑子先去试一试此人到底武功如何、目的怎样,若他正是为了调整雩娄山而来,那就铁定和陶满天脱不开关系,或者他其实就是陶满天本人。
陶满天一人挑一城的事,由始至今,邓之也只是听人大概描述,并不曾见过陶满天本来的样貌,因此不认得。
不过这世间的英雄好手多了去了,总不能随便一个人自你雩娄山过,就当他是要来挑你山门的吧。邓之心里也是有一丝的纠结,但是此人现在又在这里勒马停下,他一时也无法判断他原本的目的。
邓之随手刨过一颗小石子,夹在中指拇指中间,将其轻轻地往黑子脚踝上弹过去,意思是提醒其要小心行事,这只是试探而已,浅尝辄止即可。黑子本就是个伶俐的人,感受到脚上被什么打了一下,知道是邓之在给自己信号,微微一笑,背着刀,纵身跃下了官道。
趴在草里的邓之为黑子捏了一把汗,眼神也死死地锁着他,害怕出一点差池。
“釜城殷英,不叫做陶满天,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待黑子先去试他一试,若是对方确实是厉害得紧,我得立刻出去救他。”
他把黑子当作兄弟,那兄弟自然是要尽心看觑的,他可没想要是自己打不过殷英应该怎么办,一来打得过打不过,他都要上,先拖住他让黑子逃开,然后自己再想办法脱身即可;二来邓之觉得自己不可能点儿背到短时间内连续碰到两次能够在实力上完全碾压自己的人。
殷英叫出一声后,本来正凝神看着他觉得不对的大致的方向。正当他犹豫是不是自己反应太过敏感、杯弓蛇影了的时候,那边就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少年来,不仅光着膀子,还有一身黝黑的肤色,混身的肌肉线条犹如刀削斧凿一般。那少年背着一把快刀从小山丘上跳下,动作潇洒,殷英不由得先叫了一声好。
不过潇洒归潇洒,殷英从他身上感觉不到半点真气的波动,实力应该并不是太济。看来如果真的有埋伏的话,其中的主要人物应该还另有其人……
“敢问这位少年,为啥子在此地埋伏赶路人呐?在下赶路要朝潮南去,若是幺哥可以行个方便,在下自然感激不尽。”
殷英反正等着后面的大部队,有的是时间,干脆就和这个黑少年先周旋一会儿。他才在家乡呆了一段时间,之前拾起多年未说的乡音来,至今到了这里还有些残留,他原本也不是话多的人,可能因为与郑琰玉一同在崇禹城四处消遣了两天,现在又闲着要打发时间,就有些是了。
黑子慢悠悠地走到殷英的马前,看似是一副玩世不恭、随心所欲的模样,但其实这很有底气的样子都是他努力装出来的,不过他听到殷英话里语气并不是一般江湖客被人劫道以后立即厉声质问,要在气势上先拔头筹的强横语气,而是比较平和的,甚至还有一些的谦恭,黑子心中安定了许多,少了担忧的同时也少了戒备。
“方便?好啊,有道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黑子的脑筋转得直响,竟然打起来了小算盘。也是他是不晓得殷英的厉害,该吃这个教训,居然盘算着,反正都是来探殷英的虚实,打不过的话,后面有邓之给兜着,若对方是个软蛋,不如就顺藤摸瓜,能诈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