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少年写了那一封信。
“百年安泰,长命无绝。”
少年深恨自己没有能力治好心上人的病症,只能用这种方式祝福她后半辈子喜乐、安宁。
所以说烛龙为他把这些人聚起来就已经没必要了。
“夏大小姐会成为佟少夫人”,这是对许多人都会好的结果,对得到了娇美新娘的佟家是好的、对疼爱女儿又与老战友亲上加亲的夏老爷是好的、对病魇缠身、不得救治的夏语雪也是好的,但是除了对少年自己。
对他来说,哪条路都是错的,哪条路都对他不好,哪条路都行不通,都没什么差了,那他也只好就选择那条对夏语雪来说最好的路,不再打扰。
“我自己做的决定,与他们没有关系,不过还是谢谢你。”
很难得的,少年居然冲烛龙笑了一下,在烛龙的记忆中,从他带着满臂的毒疮去找他开始,这位青年神医就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见他的时候都是在坐诊或制药,少得空闲,眼神亦十分专注。
“还是去过你原本的日子吧,不要受耽于那个无所谓的救命之恩,我是医者,本就应该以救人性命为己任,治你的毒疮也只不过是我在实现自我价值而已。”
少年把救命之恩说得如此不值一提,但是烛龙却仍旧执拗地把这恩情看得比天还大。
“蔡爷,不管你怎么说,这个恩情我一定要记,你以后若是遇上不好摆平的事,我说什么也会给你出一份力的。”
少年又罕见地笑了,在他看来,这个固执又讲义气、名字还很奇怪的番人,除了威猛之外也还透着可爱。
“你的家乡是在北方么?我认识你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总感觉你在郑国呆了很多年一样,没有回家的打算?”
听少年提起这个,烛龙转头往北看了一眼,天色已经近黑了,除了西边还有点亮,别的地方都不怎么看得见。
他何尝又不是与少年一样地有一段辛酸的往事?
“大漠那么远,我早就不打算回去了,”
就这么一笔带过,烛龙把手伸进上衣里,想掏取什么,
“不过我原本在郑国也是有正经的营生,本来打算帮蔡爷你出口气就回去的,结果……嗨,你说得对,我出来跑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点卯、做正事了。”
少年偏着头,看暮光洒在烛龙像一座小山一样的身躯上,他的皮肤本就泛着红色,浸在夕阳里就越发显得古奥了,少年其实也早就看出来烛龙不会是一般人。
烛龙终于从身上取出一块儿小巧的赤红色玉牌,走到少年的面前递给他:
“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时候,蔡爷就拿着这个玉牌到城里最北边的玉龙寺,随便对谁,说你找烛龙,就会有人带你来找我,必定万死不辞。”
夕阳里,烛龙的身体与少年还略有些消瘦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强烈对比,明明他要高要壮那么多,还总是管对方叫“爷”。
“好,我以后有事一定会去找你的,只是不要再说这个‘死’字,我可不想再救你一次了。”
这个一向不怎么喜欢言笑的“佛手蔡”竟也与自己开起了玩笑,烛龙估计他的心情现在也没有十分的糟糕了,心里还想着戌时之前要回去点个卯,还有半年前自己因为被偷袭耽搁了的事情要扫尾,于是就向其作别道:
“嘿嘿,那蔡爷保重,我就先走了。”
“嗯,保重。”
待到烛龙下了山坡,金乌也落下了山脊,少年重新看向还剩一丁点余光露出的夕阳,手里拿着那枚玉牌,依旧是自言自语:
“崇禹城,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