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申城虽然只是个在听潮府三十二城里都排不上号的小地方,但到底也是方圆百里这一片的治所之处,有着十万户的常住人口,并不会太过于落后欠发达,城里也是有高楼、有舞乐、有灯火的,而且到了晚上会更加的动人。
施玉在城中心正街上的一头放眼一望,这千灯夜市也是像模像样的。不设宵禁的管制政策让申城百姓都不必局限于只能在家里下棋读书的夜生活,申城的商铺们到晚间也都极尽所能,显示出来与白日里不一样的迷人与朦胧。施玉一路往前走,周围的人影纷纷,不断地闪烁在这片灯红酒绿之中,其中以言笑晏晏、笑语盈盈的青年男女居多,但也不乏有夜行抒怀、想要浇掉自己一身愁闷的人要上那高台去吃一盏茶或是饮一杯酒,总之这也另是一副的繁华光景。
街边有一座丈余高的木质楼台,最顶端支出来了一根圆木,圆木下面悬挂了一个很大的灯笼。这灯笼点得极亮,施玉在老远之外就看见了,望着这灯笼和大架子看了好一会儿,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个漏刻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模样的漏刻。”
殷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指着那大灯笼说。
这灯笼发出的亮光似乎是在有节奏地闪烁着的,而圆柱型灯的侧面上好像还有一条线,也在轻轻地抖动,施玉是正好站在了灯笼的下方,若是站在其侧边,说不定她很容易地就看出来了。
施玉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带着跟班来的,清了清嗓子道:
“管它是什么,这地方穷乡僻壤,做个稍微大些的灯笼都做不好,比不了我们东江府任意一个城的上元花灯。”
施玉话夸得大,又完全没有身为外地人应该有的自觉,殷英呆着看了她好半天,哂笑一声,回道:
“这只是小地方,确实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不过你拿人家照明又计时的夜灯跟你家元夕节时候的花灯比,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啊?”
施玉陡然辞穷,她原本就是没话找话说,为得是想压殷英这个跟班一头,谁叫他比自己聪明,先于他看出来这个灯笼其实是一个漏刻。施玉自然不会连漏刻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端详了半天也没有找出来这个灯笼的工作原理,是为了给自己粉饰一下,她才故作不屑地这么说。
殷英又细细地看了这大灯笼好一会儿,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好像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一样:
“这东西虽然做工并不能算得上精致,甚至都可以说是粗糙,但是也算是非常巧妙,发明它的人也算是匠心独具了。”
漏刻只是一般人家里的计时器,比起大院里才能摆得下的日晷,漏刻体积小、不占地方、造价便宜、还不用受天气的影响,其实具有很多的优越性。
“漏刻”二字中,“漏”是指漏壶,“刻”则是基本的时间单位,一个时辰就被平分成六刻。
漏壶往往是直的容器,底部留有一定大小的小孔,人为把水注入漏壶内一定的高度,水便会从壶孔中流出来,另外再用一个叫“箭壶”的容器收集漏下来的水,水从漏壶到箭壶里漏完就刚好是一天。
箭壶里放有一根刻着标记的箭矢,用一个轻巧的物件将其托起来使之能竖立着浮在水面上,再在箭壶盖的中心开一个仅容箭身通过的小孔,箭身从孔中穿出,人就可以很直观地根据箭身长度和上面的刻度判断现在的时间,漏刻也是这样慢慢地计量一昼夜。其以每天为一个循环,所以一天结束后还得续上一定量多的水。但漏水的速度其实不均匀,时间一长难免就会有大误差,因此漏刻需要常常修正,后来又有双壶的漏刻出现,漏壶之上另设一壶补水,其下水的同时也在接水,水位不变,流速也就均匀得多,这样能知晓比较精确的时刻,但也需要人时常照顾着,不过终究是平头老百姓用得起的最好的计时器了。
这个大灯笼其实就是一个没有箭矢的双壶的漏刻,殷英看了好一阵子才看明白其是如何运作。
此物分作了内外两层,内层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灯笼,硬要说有哪里是特殊一点的,那可能是它非常非常的……亮,还有就是其材质并不是纸糊那样的脆弱,毕竟是要防水的。
而灯笼的外侧又罩上了一层透明的防水灯罩,灯罩上面印有刻度,想来是用来表示时刻的。两层灯罩之间就是漏壶、箭壶、注水的壶,共分三层。
箭壶在两层之间的最下面下部分,内层与外层的内径差被做得很小,这样能使液面的升高更加直观。而再上边被隔开两层,分别就是漏壶与注水的壶。水滴通过第二层均匀地滴入底层,使底层液面均匀上升,在内层的灯光照射下变得更加显眼,可以直观地在灯笼外层上看到一根水痕,而且其因为水在不挺下滴的缘故还在一下一下地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