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自然是有意为之,这是邹鸿向正全面压制着殷英的陶满天宣战的信号。
邹鸿深知殷英现在处境十分危险。关于陶满天的实力,现在都还是个未知数,而大头兵出身的殷英没有见识过的江湖手段那可是多了去了,他若是要和陶满天斗的时间再长下去,那多半是讨不了好的。所以邹鸿必须得要做点什么去转移陶满天的注意力,以起到为殷英拖延时间的效果,而据他判断,以陶满天的这一把年纪,也不会是那种只求胜不求名的人,江湖人往往注重名声,会更倾向于公平的、对等的决斗,意图在于征服申城的陶满天肯定也是绕不开这一点。所以邹鸿情急之下故意将上楼的脚步声踏得极响,就是要以阳谋的方式让陶满天发现:除了殷英,这里不远处还有一个对手在赶来。
一个更值得他一战的对手。
……
这脚步声又重又急,自然是很容易就传到了陶满天的耳朵里,事实上,即使现在整个北辰楼现在都乱哄哄,陶满天也能以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相当大的范围内的异动,更何况邹鸿是故意的。
“还有帮手?”
陶满天把铁钳一样的左手从被他摁倒在一张紫檀桌上,一脸血污却仍倔强的殷英的脖颈上松开,只略微偏了偏头,用眼角的余光望了望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此时被按住的殷英见他眼神略有游离,以为机会来临,遂用力将腰身一挺,想趁着陶满天分神的时机做个扭转,却仍然是被那一只去而复返地大手稳稳地按住,陶满天这一回或许是一心二用了,又或许他就根本就没有分神。
脚步又更加近了,邹鸿会转瞬即至,而陶满天却也不会自大到一点准备都不会做。他虽然表面上还在和被死死地按在一张桌子上的殷英像没事儿一样地说着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话,但其实他心里面对邹鸿现在的位置是清楚得很。
“老夫可是许久都没有遇见过像你这样有身手的年轻人了,不仅武艺过人还胆识出众,不过可惜的是,你太注重死板的拆对之法,不怎么会动脑子……”
不知道这算是夸还是贬,殷英只感觉有一阵重压似的胸闷,气进不来也出不去。
陶满天的手又松开,殷英终于是大口地喘了两口气,捂着胸口、皱着眉头,是十分痛苦的表情。自他从军伊始,再到这个把月的时间,还从未遭遇过此等大败。而更让他自我怀疑的是,眼前这个对手在他们于五楼缠斗一圈的时间里,仅仅是与他过了三十招不到,就已经可以把他的弱点看得清清楚楚。
陶满天像就是个老教头一样,开始滔滔不绝又头头是道地跟殷英分析起他的武功路子来,一连点出了好多他不足的地方,而奇怪的是,刚才从楼梯上一个劲儿往上冲的邹鸿现在却又没了一点儿动静,殷英也不见他上来,心中狐疑。
“招是死的,人是活的,妙招是学不完的,不同人使出来那也不会一样,所以也就不可能永远都有对于同一招固定的拆解之法。”
这两人在对战前期其实算是有来有回,一开始陶满天无法对殷英进行压制,也没有办法找到殷英的弱点进行针对,二人焦灼、互无进展。不过随着缠斗的继续,殷英超乎寻常的反应能力也是让陶满天看出了端倪,而他之所以能够打垮殷英,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个问题。
殷英试探性地要用腰腹上的力量把自己瘫倒的上身拉起,但陶满天的左手始终在离他的脖颈三四存的位置,他也只得以这个极其屈辱的姿势思考着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这些不足。细想之后,殷英也不得不承认,这陶满天在武学理论之上确实是很有见地。
殷英习以为常、无往不利的“最优解”,其实都是基于不断的试验而得出的,其原因在于他的对战经验丰富到令人发指,不管是拳是腿,还是哪一门兵器,都曾经作为过他的对手,殷英都可以找到适合的拆对的方法,这是他早就习惯的。但是这在陶满天这种等级的对手面前作用就变得很小,原因很简单,他的功夫根本不是殷英善于应付的那些能够比的,当发现殷英能够对不同的出招组合随心拆解以后,他自然是怎么复杂怎么来,怎么难解怎么打。
长叹一口气,殷英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是陶满天的对手了,不过今日他也未必就输,因为他已经拖到了邹鸿的赶到。
嘴角往旁边一撇,陶满天眼里满是轻松,他来申城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个半路杀出的殷英加邹鸿算什么,就是天王老子从天上下来了,也不能让他在这儿停下来。
邹鸿近在咫尺,陶满天对他半天都没有上来也并不着急,殷英已经被他轻松击败,那他给这位晚到的对手留点时间又如何。
至于邹鸿,他一口气冲到四层后,发现殷英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便把脚步骤然放轻,隐匿了全身气息,准备悄悄地摸上去。
也并不是他不想以雷霆之势来一手风渡狂澜,他在以最快速度一口气狂奔了这段距离后,并没有办法找到最好的状态,而且他后面还有一个郑琰玉,现在多沉着一分,胜率就又多一分。
控制住呼吸,邹鸿又十分小心地扒拉上了四层到五层的楼梯,走了上去,这回是一点动静都不带的。
“来了?”
本来就还剩最后几级阶梯,却被陶满天一语点破,邹鸿背后顿时起了冷汗一片。陶满天与殷英方才乱战一场,虽然是把住了胜利的天平,却也不能说殷英一点儿麻烦都没有给他制造,但陶满天现在却还能保持敏锐的反应能力,这只能说明他与殷英对战时必定留了不少的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