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
傍晚,神武门外
换了便装的梁九功笑吟吟地跟守城门的士兵打了招呼,一步三晃地上了长街。
拐角处,四阿哥的马车停在巷子里,张保将梁九功带到了车前。
“奴才给四贝勒请安,贝勒爷吉祥。”
四阿哥掀开车窗,嘴角带笑,“梁公公真是深藏不漏啊,爷是怎样也想不到,皇额娘会把那些东西放在公公这儿。”
“贝勒爷说笑了,”梁九功拱了拱手,“奴才受先皇后大恩,只是帮娘娘保管些玩物,等到恰当时机交给恰当的人”。
说着,梁九功从怀中拿出一方扁的木匣递到了四阿哥手上,又弯了弯腰道,“至此,奴才也算功德圆满。旁的事儿,奴才一介阉人也不想多加参合,请贝勒爷见谅。万岁那儿爷还有事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主子,”张保看了看四阿哥,又看了看兀自转身离开的梁九功。
四阿哥扬了扬手,低头摆弄着木匣,“让他去吧,这人还是有几分忠心的,也不怪乎皇额娘会嘱托他来办事。”
“主子,那十三爷那边,”张保皱了皱眉。
“胤祥是让皇阿玛看住了,”四阿哥收起木匣,又把魔方攥在手里,“爷要冒冒然进宫去,怕是会害了他。东宫若真要易主,必要有一人顶替,堵住天下人的嘴。只是,为何要挑上胤祥呢?”
五月末,京郊大粮庄
苏大公公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手里拿着京城送来的信,眉头却是越锁越紧。
小英子跟库魁使了半天眼色,最后硬着头皮上前道,“师父,贝勒爷那儿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唉,”苏伟叠了叠手上的信纸,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门旁的穆尔察略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却听这位神奇的公公道,“一个没注意,主子又和十四爷吵起来了。你们说这两兄弟什么毛病?脾气一个比一个臭,倔得像驴一样,见面还不知道收敛点儿,非要搞得你死我活才满意!”
穆尔察被苏公公的大不敬之语吓呆在了原地,库魁皱了皱眉,上前拉起穆尔察道,“庄头还有事儿吧,咱们出去聊聊。”
小英子看着库魁拽走穆尔察,凑到苏伟身边道,“上次京郊庄子设伏一事怎么样了?”
“没成功,”苏伟低下头,瘪瘪嘴,“那伙人刺杀失败集体自尽了,主子让人处理了尸体,没有再追究。”
“那也好,”小英子挠了挠后脑勺,“闹大了,万一刺客真追到盛京来就糟糕了。不过,又让那伙人和凌普逃过一劫,便宜他们了。”
“这凌普的事儿牵扯太子与直郡王,”苏伟按了按信纸,“皇上若真要处置,皇子间势必就要变天了。主子说,近来京中局势诡异,恐是大变将生。不过,好在咱们爷手里,已经有了足够分量的筹码。”
库魁送走了穆尔察,转身回了屋子,“苏公公,庄头说这第一批的皮料收的差不多了,不过质量普通。要想有好皮货,恐怕还得去蒙古走一趟。”
“蒙古啊,”苏伟咬着信封,靠在椅背上,“说起来,皇上也快北巡了吧……”
四爷府,西配院
一大清早,年氏的屋里倒颇为热闹,各式绸缎堆在桌上。
钮祜禄氏、耿氏围着圆桌转圈,挑拣着绸缎。诗玥坐在宋氏身旁,面色也颇和缓。李氏坐在榻子一侧,垂着眼饮茶,一声不吭。
年氏坐在另一侧,微抿着嘴角,“这天气眼看着热起来了,我问过福晋,清理了后院的库房,将今年新进的绸缎拿出来给姐妹们添些夏裳。明儿个就叫裁缝进府,姐妹们自个儿有什么好布料,也一并吩咐了匠人们吧。”
“多谢侧福晋,”几人齐齐行了礼。
钮祜禄氏扬着笑脸,捧了一匹淡黄色杜鹃穿柳的锦缎给诗玥看,“姐姐,你看这匹纹样多别致,颜色也适合你,姐姐拿这个做件便袍可好?”
诗玥弯了弯嘴角,伸手摸了摸那匹锦缎,“妹妹眼光真好,我也喜欢。”
年氏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道,“今年新进的布料不少,姐妹们也别省着,库里累年压下来的绸缎都用不上。我寻思着,挑些颜色干净的,给奴婢们都做上几身。府里闷得久了,大家脸上都带着病气。夏天了,换些鲜亮的衣服,也能添些精神头儿。”
“哟,妹妹想得真是周全,”李氏放下茶碗,捏着帕子掩了掩嘴角,“这进府没几个月,又是敲打奴才,又是树立规矩的,现下连奴婢的衣裳都开始操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里没有福晋了呢。”
“瞧姐姐说的,”年氏翘着嘴角,抿了口茶,“妹妹所做这一切,都向福晋禀报过。不过是福晋身子不好,人也没精神,才由妹妹代劳。这府里上上下下几十个丫头婆子,若是没有规矩约束着,岂不是要翻了天去?你我都是侧福晋,贝勒爷忙着,福晋病着,不在这时分担府里的琐事,一年白白拿着内务府几百两的例银,与心难安啊。”
年氏放下茶碗,语态淡然。李氏瞥了她几眼,心有不甘地哼了两声,却一时想不起如何反驳,最后只得冷着脸站起身,抚了抚云鬓道,“我还有事儿,不耽误妹妹收拢人心了。喜儿,走。”
喜儿扶着李氏出了屋子,年氏看着晃动的帘子,无语地摇了摇头。
福晋院里
福晋跪在佛龛前,低颂佛经。诗瑶迈进屋内,欲言又止。
“什么事儿啊?”福晋睁开眼睛,撑着蒲团站起身,诗瑶慌忙上前搀扶着。
“福晋,是李侧福晋过来了,非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