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
十月初十,雍亲王府
见过顾问行,四阿哥带着苏伟匆匆回到东小院。万岁爷既令他们即日出发,那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可耽误了,趁着时间还早,快马赶路,晚上许还能寻个庄子住下,否则就得露宿野外了。
“王爷,”一直等在东小院的年氏,见着四阿哥神色匆匆地进了院子,奴才们更是一窝蜂地钻进库房打开箱笼,便知此次不是小事儿,遂也不再提侍女手中的参汤,急急上前两步道,“王爷可是急着要出门?有没有什么话要嘱咐王妃的,妾身可以代劳。”
跟在四阿哥身后的苏伟,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年氏的聪慧,若是换了李氏、宋氏此时必然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也想不起替王妃传话的事儿来。
四阿哥赞许地看了年氏一眼,他奉密旨出京,府外都当他禁足思过,但是府内是怎么也瞒不住的。有福晋和年氏在,他多多少少能放心些。
“我奉皇阿玛之命秘密出京办事,”四阿哥低声嘱咐道,“你和王妃照顾好府内诸事,我不在这段日子闭门谢客,对外就说本王在禁足思过。府内的奴才千万要管束好,切不可将我不在京城的事透露出去!”
“妾身明白了,”年氏很是镇静,冲四阿哥微一俯身后抬起头道,“天气渐凉,王爷在外千万要保重自身,妾身这就去王妃那儿传话,府内之事王爷尽可放心。”
“好,”四阿哥点了点头,年氏行礼而退,从始至终一字都未多问。
苏伟目送着年氏离开,还未缓过神来,被四阿哥一巴掌拍在帽子上,“还愣什么神儿呢?赶紧收拾收拾,咱们马上出发!”
“不用收拾什么啦,”苏伟撸起袖子,捡起桌上的算盘,哗啦啦地拨弄一通后开口道,“带什么都不如带银子,咱们揣着几万两出去还怕缺东西?我让小英子他们简单收拾些衣裳、干粮、药材,其他的路上再补充就行了。对了,侍卫都带哪些?赶紧吩咐傅鼐点齐人马才是大事!”
四阿哥弯起嘴角,伸手又在苏公公脑门上弹了一下,“都按你吩咐的办就是了,侍卫嘛就交给傅鼐,也不宜多带,有二十人就够了。我身上带着皇阿玛的密旨,各地州府会助咱们一臂之力的。”
晌午时分,一队便衣护卫跟着两辆毫不打眼的棕帷马车一前一后地出了京城大门。
傍晚,乾清宫
隆科多跟着小太监进了内殿,康熙爷正坐在书桌后审阅奏章。
“启禀陛下,”隆科多下跪禀报道,“雍亲王已经快马出京,毓庆宫与京中各府邸皆无所觉。”
“恩,”康熙爷放下朱批,将手中的折子放到一边,“再派人八百里加急给川陕总督鄂海,令其安分守己,严守边关,约束兵丁。同时传密旨给四川巡抚年羹尧,令其严密监视鄂海一众,必要时以朕手信,押下鄂海,接管边防,取而代之!”
“是,奴才领旨!”隆科多拱手而下。
梁九功奉了热茶给康熙爷,见圣上眉头紧锁,便低声劝慰道,“万岁爷不必过于忧心,那鄂海虽原是齐世武心腹,但他也不是个傻子。齐世武回京,边关重权落到他的手里,谁甘愿轻易放弃啊?再说,这些年边关人事大变,鄂海早就知悉圣上心意,屡次上折投诚。奴才相信,此时就算齐世武亲自赶回川陕,鄂海也未必会听他号令。更何况,还有一个治军奇才的年羹尧,虎视眈眈地替万岁爷看着呢。这西北边关啊,乱不了!”
“呵,”康熙爷一声浅笑,端着茶碗瞄了一眼梁九功道,“你倒会看时事,那你跟朕说说,这个隆科多可不可一用?”
梁九功嘴角轻抿,浅笑着低下头道,“让万岁爷笑话了,奴才哪会看什么时事啊,只是长日里跟着万岁爷耳濡目染了一些罢了。这隆科多大人,奴才接触不多,但观其人似是个踏实肯干的。再说,万岁爷若觉得他不可信,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频频重用于他呢?”
“这话圆滑,”康熙爷又是一笑,低头抿了口热茶道,“朕看上隆科多,不是觉得他踏实肯干,而是看出了这人的洞明世事,沉稳干练。佟佳一门,自打孝懿走后就越发混乱了,佟国维、鄂伦岱纷纷卷进党争,只当朕是个明眼瞎子,任他们随意摆弄呢。”
“圣上息怒,”梁九功弯下身子。
康熙爷摆了摆手,站起身继续道,“只这隆科多与旁人不同,虽然他早期与胤褆走得近了些,但其后也尽快抽身,丝毫不受其父影响。太子重回毓庆宫后,朝中大臣多有依附,他却自觉远离皇子间的尔虞我诈,就连老四那儿都甚少接触。朕惜他办事之才,只要他忠心不堕,这一次,朕便用他一用。”
梁九功闻言急忙低下头,敛去面上所有神情,放轻了嗓音道,“奴才敬服,圣上英明。”
十月中旬,四阿哥一行已经快过山东地界,一连数日赶路,苏大公公只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块儿骨头都叫人敲碎了,又被拎出来晃了又晃。
四阿哥见他难受,伸手把人揽到怀里,温言安慰道,“再坚持几日,等咱们上了船,就能舒服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