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马齐因八贝勒群臣保奏一事无辜受牵,族人门客俱革职发放,自己也被遣送到八贝勒门下管束。八阿哥因怕引起皇上猜忌,并未对马齐多做照顾。这几年来,马阁老备尝门庭冷落车马稀的苦涩。此番,除马武、李荣保、傅尔敦之外,其余族人庄图、法生等三十七人俱复还原职。风水轮流转,富察一族的荣光转眼间又耀目起来。
很多宗亲权臣又见势而攀,只可惜,马齐是出了名的顽固性情,紧闭门扉,连八贝勒送来的贺礼都拒之门外。
圆明园
傍晚时分,傅鼐亲自架着一辆马车从偏门进了园内。
四阿哥正带着苏大公公绕着荷池散步,见到马车连忙停下脚步。
车上走下一年过半百之人,放下斗篷的风帽,冲四阿哥一拜到底,“老臣富察马齐拜见雍亲王。”
“马阁老快快请起,”四阿哥上前一步,亲自将马齐扶起,“这几年,实是委屈阁老了。”
“板荡识忠臣,日久见人心,”马齐低低叹了口气,“多亏这一场风波,让老臣看清了身边之人,也算因祸得福,能得王爷屡次相助。”
“不过是些举手之劳,”四阿哥浅浅一笑,引着马齐沿池边慢慢走着,“更何况,本王早就知道,凭马阁老的才能,复起是迟早之事。当初,皇阿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马齐点了点头,沉下嗓音道,“这几年,老臣也想了很多。圣上年老,储位之争已成必然之祸,想要独善其身,到最后只怕会任人鱼肉。如今,大清的基业还未深稳,外忧内患,不堪其扰。若不择一明君……”
四阿哥跟马齐倒是挺谈得来,苏伟与傅鼐逐渐落在后头。
今日傅鼐是奉四阿哥之命,秘密接马阁老来圆明园的。一路赶来,他都很小心,但不知为何,从进了园子开始,自己就好像被人盯上了。左右观察了半天,傅鼐总算发现,一直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走在他身边的苏培盛——苏大公公。
“苏公公?”傅鼐放缓了步伐,后颈有些发凉,“您的伤好些了吗?”
“多谢傅大统领关心,咱家好多了,”苏伟眯起眼睛,绕着傅鼐走了一圈。
傅鼐抖了抖背上的鸡皮疙瘩,哑着嗓子道,“苏公公,有事儿您就直说,兄弟照办就是。”
“嘿,”苏伟傻笑一声,一手搂上傅鼐的脖子,“我就知道傅兄弟你最明事理,你看咱们王爷如今身子不好,连丁太医都让好好调养,可王爷偏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这外面乱七八糟的事儿——”
“苏公公,”傅鼐苦笑一声,“兄弟明白您的意思,今天真是王爷命令的。马阁老听说王爷生病,一直惦记着,其实要换了别人,兄弟也不会亲自去接啊。”
苏伟扁了扁嘴哼哼两声,暗暗地瞪了前方没自觉的某人一眼。
傍晚,傅鼐送走了马齐前来复命。
四阿哥倚在榻子上,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都说马阁老性情古怪,可论起话来,丝毫没有墨守成规的迹象,难怪皇阿玛对他另眼相看。如今,得他相助,本王也算如虎添翼了。对了,今儿个马阁老还向本王引荐了兵部左侍郎励廷仪,你派人去查查这人的底细。”
傅鼐眼光不自觉地飘向墙角,又飘回来,嘴角抿了又抿后躬下身道,“是。”
四阿哥注意到傅鼐的魂不守舍,眉角微扬,“怎么,这人查起来有困难吗?”
“啊,不,不是,”傅鼐慌忙低下头,暗暗咽了口唾沫,“天色不早了,属下这就回去安排,王爷请早些歇息吧。”
四阿哥不解地蹙了蹙眉,顺着傅鼐时不时偷瞄的目光转头往墙角看去,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
插着孔雀羽的落地花瓶后,露出一张幽暗的面孔,在烛光的闪烁下,时明时暗,冷不丁瞧过去,真分不清是人是鬼。
“你你你,站那儿干什么呢?”四阿哥拄着炕桌往后挪了挪。
苏伟搂着花瓶蹭了蹭,声音冷冰冰的,“没干什么啊,奴才在擦花瓶呢。”
傅鼐又咽了口唾沫,没等四阿哥说话,俯身行礼而退。
四阿哥长吐口气,冲苏伟招了招手,“出来吧,瞧你把人吓的,爷不就随口吩咐几声吗?”
“哼!”苏大公公一甩辫子坐到榻子上。
四阿哥讨好地凑过来,半搂着苏伟的腰道,“这几日让人收拾收拾吧,咱们也该回府了。”
四月初三,雍亲王府
四阿哥跟随圣驾一起回了京城,后院女眷们得知四阿哥生病,纷纷前来探望,东小院内少有地热闹。
苏伟举着杆子,在后院粘枣树上的虫子,茉雅奇带着侍女缓步走了进来。
“大格格,”苏伟放下杆子,给茉雅奇拘了一礼。
茉雅奇轻轻一笑,扶起苏伟,“我听说苏公公受了伤,刚才又没瞧见您,就想过来看看。”
“劳烦大格格惦记了,”苏伟笑地暖暖的,“奴才只是皮外伤,已经没大碍了。”
“那就好,我那儿还有阿玛赏的活血补气丸,回头让丫头们送过来……”
两人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拱门后头探出一个人影。
前院屋内,福晋让人把几个小阿哥抱了来。诗玥寻个借口走出了堂屋,往后院而去,刚刚拐过墙角,一个小丫头匆匆而来,冲诗玥随意福了福身,便低头离去。
诗玥看了看前方不远的拱门,还能隐隐听到说话的声音,不觉蹙了蹙眉。
絮儿回身瞪了那个丫头一眼,转身对诗玥道,“小主,是李侧福晋的侄女儿兰馥,现在在二格格那儿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