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边俊美绝伦的男人说着原本该跟她无关的情话,安和桥不知道怎么的,心底渐渐生出些慌张来。
她微微低下头,把手上的茶一饮而尽,却再也不敢去看他了。
她所有的讶异与不适,只敢在心里快速转动着,背光下,他面孔有刹那的模糊,但丝毫不掩他那双眼所迸射出的魔魅之光。
为什么他会有这双眼?为什么与她记忆中的那么像,像的近乎一模一样?为什么这个人,刚跟她甫初见,眼中却无陌生的疏淡?
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平。
“会开‘等你,找到我’就是因为,我一直记得我的未婚妻曾经告诉过我,她会那么喜欢瓷器,以及喜欢收藏宋瓷,皆因,他们一样,都有一颗清寂的心,像是一个永远看不懂的迷……”
“等你,找到我”里,简,墨洛温的声音依旧温柔缱绻的如四月的春风,秋日的暖阳,可那一双深邃的眼,眼神却沉沉的落在安和桥的脸上,仿佛那样,他就可以透过她的脸,看进她的心里。
“啪……”
安和桥一开始还沉浸在眼前男人对他未婚妻的情深意切里感慨万千,却在听到后面的话后,心仿佛被春雷震动,全身仿佛立即被抽空了力气,手里价值连城的青瓷也刹那间从指尖滑落,在深灰的地砖上溅起片片碎片,也激起一声脆响。
“这句话是我跟简幽湟说的……”
“他是……简幽湟?”
“是了,如果他是简幽湟的话,这些日子以来,周围的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若若之前说的那么一个风华正盛的年轻人,突然要当他爸爸,并总是来幼稚园偷偷的看他……的一切的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安和桥的眼前一片模糊,有点感觉自己站不稳了,后面简,墨洛温说的其他什么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她只知道,这时候,她的脑海里,心里,耳边被无数思绪密密麻麻的侵蚀着,啃咬着,带着密密麻麻的痛,密密麻麻的酸,以及密密麻麻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和一些她根本难以想象的感知……
她还很年轻,记忆力正是最旺盛的时候,更何况她在这记性方面一向是被上天眷顾的孩子,从小记忆力就比一般小孩要好,学什么都快。
哪怕人家说,女人生完孩子会傻三年,生完之后记忆力倒退的厉害,可她清楚的知道,她那时候生完若若后,智力,记忆力并没有什么影响,后面的她学习任何东西,记东西还是和从前一样快,也记得一样清。
这么多年,其实偶尔,她会想,如果自己的记忆力差一点,那么,或许她会真的好一点,好……过……一点……
而不是这么多年来,每次夜深人静到失眠的时候,那些从年少到青春所有的画面,都那么清晰的历历在目,告诉她,不是的,安和桥,上帝给了你的,除非他自己愿意拿走,否则,你想要他收走些什么,他也不见得会要……
“她走的时候,天上在下刀子。”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简幽湟的几不可闻的声音里,有着细微的哽咽,却把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安和桥扯回。
她走的时候,天上的都在下刀子……
安和桥缓缓转过头,看着简幽湟泛红的眼。
“简……幽湟。”
“你……那一年的巴黎,四只猫咖啡馆,坐在……我旁边的是你。”安和桥声音细微不可闻,嘴唇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是把以前和面前这个人,在学校里的日日相处经过想了起来,而是,连带着那些应该记不住的画面都记住了。
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安和桥见乍然想,那年,那天的黄昏在巴黎四只猫咖啡馆喝过那杯,和面前这个人同样的咖啡,在唇齿间荡漾着的些微苦味,为时光留下的记忆,是这么的深刻。
深刻的……
过了这么多年,不过是偶尔陌路相逢过,她竟然能想起她见过这个人来。
她曾经也在脑海里模拟过再次见到简幽湟的场景,只是没有想到,等到见到了,一开始会这么大的不同,让她难以认出,偏偏认出后,那刹那,脑子还没有转过来,眼泪先掉下来。
“和桥,你终于想起我了。”简幽湟看着面前人儿一张充满复杂的白玉似的面容,以及她眼角眉梢的湿润,缓缓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笑,眼眶也红的更加厉害了。
“对不起,我……”眼前的这一切,完全不在安和桥的预料中,来的这么急,就像是山海河流卷着四季波澜的风,瞬间倾倒了她所有的金刚铁骨,泛滥出决堤的山洪。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和桥,你可知,你是我一生等了半世未拆的礼物。”简幽湟伸出手,抚上安和桥微凉如玉的脸,轻轻用指腹想要抹去她的眼泪,却不知,他说出的话,让安和桥的眼泪流的越凶了。
而他自己,眼角也有一滴胶珠泪滑落。
“来华国是为你,转学去南京附中是为你,班上那么多的位子,偏偏选了你的身边,也是为了你,可是……”后面的话,简幽湟微微闭上眼。
安和桥却清楚的知道他的未竟之言。
简幽湟一把伸出另一只一直握着拳头,没有放松的手伸到安和桥的背后,把早已想到发疯的人儿紧紧搂紧了怀里。
安和桥刚开始有点被吓到,却在感觉面前的这个人身体正在微微颤抖时,停止了挣扎。
冗长的沉默后,她的耳边才再次响起他的声音,那么沉,那么沉,沉的像是一座山一般压的安和桥无法喘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