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我们现在的土地是一年两收,一亩小麦亩产八百斤,价值六百,玉米的收入更是不过三百元,除去浇水、种子、农药和化肥的开支,剩下不过五百元,村提留八十,
村集资一百,到手的钱不过三百二,一家人三亩地,一年一千块的收入能干啥?”
老刘脖子憋得老粗也没回过味来:“我不识字,算不了细账,但我知道人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事。”
一扭身踩着田埂踢踏踢踏走了,嘴里仍在兀自嘟哝:“老东西,人家都不要了,你还护惜个球!”。
农历二月十七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春分,苏居安一大早便在南洼地点起一支‘大地红’的鞭炮,亲自垒下第一块奠基的青石后,苏家爷们立刻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鞭炮声顿时惊醒了村支书刘鹏举的美梦,他是眼下南乡村最滋润的一位‘农民’,也是唯一一个还能躺在床上睡懒觉的闲人。
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自从女儿赶上了推荐大学的末班车,兄妹俩全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刘鹏举便再也没了后顾之忧
作为村支书,前些年在村里当然也捞了不少好处,现在土地又分到了个人,老两口草草寥寥种点口粮,日子也就这么悠哉游哉的过下去了。
改革开放初期,眼看着手中的权利逐渐贬值,刘支书心中多少还有些不是滋味,随着身体一天天的衰老,那些曾经的怨恨和不舍终于像撒了气的气球,萎缩成一砣可有可无的废弃物。
土地都分给个人了,谁还在乎哪个是书记、哪个是村长?。
唯一让他感到自己这个书记还有存在感的三干会,今年也让去年刚当选的年轻的妇女主任代表了,这或多或少的让他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呸,臭不要脸,你以为吊上了乡领导的膀子,就可以从此平步青云了?你还不是党员,你想乌鸦变凤凰,首先得过老子这一关,我宁愿提拔苏家大小子做村主任,也不会让你这个小狐狸成了精!
南洼地急遽的鞭炮声同样惊动了炕头熬粥的刘鹏举的老伴:
“老头子,快出门看看,不年不节的放鞭炮,谁家小子娶媳妇了?”
刘鹏举漫不经心的爬起身:“谁家小子结婚不是第一个送喜帖给我?这些日子也没人来开介绍信呐。”
走出房门,仔细辨别鞭炮声的方位,好像来自苏家的南洼地,看来远房哥哥刘先芝控诉苏居安毁坏青苗的‘罪证’坐实了。
刘鹏举心中一阵懊恼:“刘先芝呀‘刘先知’,你这不是故意给我出难题嘛,地是人家的,人家爱咋弄咋弄,‘民不告,官不究’,你半晌不热的跑来告诉我干什么?这不是让我坐蜡嘛。”
这些年腚下有没有屎,刘鹏举心里清清楚楚,他现在就想尽快培养一个接班人,好把手中的这点权利顺利交接出去,一翅子飞到西安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去了。
苏居安就是他心里的最佳人选。
因为他具备了两个常人没有兼具的条件。
第一是人缘好,能服众。
孝敬父母,能吃苦、守信义,这是庄稼人评价个人品质最直观、最朴素的要素,这些苏居安做的极好,村子里能做到这些的不多。
关键第二点,这孩子年轻。
年轻人干事有冲劲,好大喜功,遇事脑袋瓜一热往往考虑不周全,让他接过村里的那本烂账,十有八九会理不出个头绪,乱中取胜,正是刘鹏举为自己顺利脱身思谋的一条绝佳的计策。
今天可以借此机会震慑一下苏居安,关键时候给他一点恩惠,会让他对自己更加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