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姐有罪,跪着心里还会好受点。”
苏母心疼女儿,依依不舍的放开林芳的肩膀:“棂子,起来吧,你爹病着哩,不要让他着急,其实上次见面娘就认出了你,整整三年啊,一千多个日夜,你的一行一动,一哭一笑早就刻在娘心里了,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暗地里帮我们,帮桦子安排工作,出钱出力安排娘的手术,是我们大家亏欠了你呀。”
林芳知道心脏病患者最怕刺激,急忙起身面向父亲:
“爹,棂子年年去镇上,多少回偷偷跟在您身后,您一直那么健朗,今天怎么了?”
苏鸿儒知道自己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竭力保持着心中的平静:“好啊,你好,爹也好,你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个家,为啥不早告诉我们?当年你在大雪中走失,吃了不少苦吧。”
林芳低下头,“其实我不是孤儿,您还记得三十年前有一对姓林的夫妇借助咱家吗?那就是我的生身父母。”
尽管那些年苏家曾经借机过不少逃荒要饭的外乡人,提到林长生,苏鸿儒依旧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对同时患上哮喘病的夫妇。
“老林,你是林长生的姑娘?”苏鸿儒一阵诧异,他实在无法把老林夫妇消瘦的身材和眼前高挑的林芳联系在一起。
林芳点点头,说苏家正是她们走遍益临县精心挑选的人家,之所以那么做,其实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林芳的生日是一九六四年五月初七,尽管距离那场灾荒已经过去两年之久,但是林妈原本孱弱的身体,在生下林芳后,非常不幸的患上肺结核,后来又传染给了丈夫。
那时候乡间缺少医生,二人一度被乡医误诊为哮喘之症。久治不愈后,两夫妇便把病根怀疑到了女儿身上。
经不住妻子撺掇,林长生请来镇上最有名的半仙鲍二傻子。
半仙看过林芳的生辰八字,沉思良久,突然一声长叹,卦金分文未收便起身匆忙离去,老林夫妇追到院子里苦苦哀求,鲍二傻子沉吟了半天,说你这个女儿呀,八字太硬,诞于‘五月不举’已是不幸,初七又是月份中最为阴毒的日子,这孩子克父克母克夫克子,还是早早送人为妙啊。
林长生半信半疑,等女儿长到六岁,两夫妇身体越发的不济,为了女儿的前途,更为了自己的身体,他们终于听从了半仙的建议------
将女儿送给有德有仁之家。
而苏家就是他们最终地选择。
为此两夫妇特意借逃荒之名在苏家住了大半个冬天。
“那时候我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禁不住母亲苦苦哀求便顺从了他们,没想到我的出走并没有换来母亲的康健,三年后,我母亲垂危之际特别想我,父亲便偷偷接我回家,没想到我的离去不但没有挽回生母的生命,还差点害死了月子里的娘。”
林芳仿佛劫后余生的囚徒,郁结于心的痛苦终于有机会徐徐倒出,许久许久,直到苏母的眼泪慢慢滑过腮际:“苦命的孩子,好歹你还有亲爹,他的身体还好吗?”
“没了,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父亲也走了,童年的我一直住在孤儿院。”往事像一口储满苦酒的瓦缸,揭开尘封的盖子,所有的酸涩一起涌上心头。
“为啥不回来找我们?好歹我们也是你的爹娘啊。”
“那时候小啊,总觉得是我克死了亲生父母,不敢再回这个家呀。”林芳说完这话,万千委屈蓦然涌上心头,,伏在老人怀里,身子顿时抖成了暴风雨中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