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事态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蔚鸯,你敢和我放手一搏吗?”
蔚鸯呼吸一窒。
敢吗?
敢吗?
敢吗?
他已经问了好几句敢吗?
这真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因为蔚鸯知道这样一个事实:他是一个有能力的野心家,他很要强,可是,无论他再如何要强,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他的头上,是父亲,更是南江的统帅,他能让一个人平步青云,也能让一个人失去前途。
这和古代的帝王一样。
虽然现在他们所处时代开明了。
可是,没有用。
权利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现在斗不过父亲,凡事顺着他,还好,逆着来,他不会有好日子——他的野心就实现不了。
现在,那份他待她的心,已经说得很清楚明了。
虽然他依旧没说,为什么他就非她不可了。
但是,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有着强大野心的男人,他是想成就一番伟业的——前世,三十六岁的他,威风八面,是军政界无人敢拂逆的领袖,他的目标是一统A国,这样的他,身边站的人,怎能是闲等女子?
她配得上吗?
她能吗?
她可以吗?
她的确在质疑自己。
为了这个男人,你真的敢豁出一切去和命运作抗争吗?
前途有多艰难,你知道吗?
“我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你一声不吭?”
慕戎徵不觉蹙眉。
他希望能听到她发自内心的声音。
“好,那我说了……”她终于开口,“刚刚你说了,你的下半生想娶我,让我陪着你,让平淡的日子变得不平淡对吧……”
“对!”
他点头。
“每个人长成之后,都会想找一个合适自己的伴侣,这个我可以理解。可同时我更知道,在你的心里,你不会只想要最平凡的婚姻生活。
“你是裴家人,骨子里有着天生的政治野心,你说过的,你的计划当中,A国一统富强才是你的终极目标。之前,你还问过我要不要陪你一统天下。
“当时我没回答你,因为我知道这不是很难,而是非常非常难。
“如果你仅仅想娶我,也许你根本就不会畏惧你父亲。但是你现在畏惧他,原因很简单,你想得到他的支持,你不想因为娶我而一无所有……”
这几句分析是何等的尖锐,令他一时接不上话。
蔚鸯不觉淡淡一笑,继续往下说道:
“慕戎徵,人心都是贪的。你想实现你的理想,有时你就得失去在乎的东西。
“比如说,有一天,你必须在我,还有你想要的国家当中选一个,你会怎样?
“你是准备继续捧着我,还是扔下你一直以来的大志向,做一个平淡无奇的人。
“重点,你甘心一辈子平庸无为吗?
“所谓的爱情,也只有年轻时候才会显得无比热烈。年轻的身体,可以爆发强大的性荷尔蒙,会让男男女女可以为了爱情而失去理智。一旦它冷却了,事业上的成功,才会是一个男人终其一生会拼命追求的……
“江山与美人,从来不可兼顾。
“历史上那些要了江山的,会失了美人;要了美人的,就会失了江山,有时还会失去性命。
“慕戎徵,你现在还年轻,你会觉得我可能会重要一点;以后,当你厌倦了我,当你的政命生命体更需要你时,你怕是会放弃我的。在我看来,和你这种有权男人谈恋爱,风险太大了。
“你,根本保证不了我的未来。”
最后一句,她说得无比的肯定。
其实她很清楚,不管是谁,都保证不了谁的未来,每个人能做的仅仅是经营好现在,未来可以憧憬,但谁都不可能预知未来会如何。
她这么说,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她怕自己一时冲动就飞蛾扑火了——他们这段关系一旦正式大白天下,她所要面对的问题,比他所要面对的,一点也不少。
“对,我是保证不了未来。
“事实上,任何人都保证不了。生活中风险无处不在。
“我不会向你保证,这辈子我一定能陪你白头到老。
“如果我真说了这种话,只能说,我是在为了达到目的而捡好听的说。
“蔚鸯,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能不能在走向终点的过程中,一直一心一意,这谁都无法确认。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在江山和你之间选一个,我只会选你。
“我要的不是青史留名,而是一室温情。
“另外,我想说的,一直以来,我深信一件事,只要是我好好去做的事,没有一件事是做不成功的。
“所以,我以为,我要一统A国,和我要娶你之间,不可能有矛盾。
“我坚信,只要我们好好经营,相扶相持,只要我们彼此信任,任何事情都能挺过去。
“所以,蔚鸯,你愿意吗?
“从今往后,我把我交给你,你把你交给我,我们一起努力,去实现我们的人生目标,不让此生虚度。”
虽然,他才二十二岁,可是在心智上,无疑是成熟的,他没有为了讨好,而许下一些甜言蜜语,而是清醒地认知着未来;但同时,又肯定了她的重要性更胜江山,这好像有点幼稚了,但绝对是现在他这个年纪会有的一种心态。
因为他足够骄傲,并足够自信。
这样的他,很吸引人。
这样的未来,充满诱惑,也值得期待。
蔚鸯咬着唇,任由心脏砰砰如擂鼓,有点纠结:前世是想逃离他,这世却要彻彻底底走进他的世界,她当真应该放掉过去,去做这件疯狂的事吗?
做他的女人,成为他的助力,一起面对将要发生的政治风暴、经济风暴。
前世的记忆,再次翻滚而来。
在这些记忆中,她受到的皆是屈辱,和不公。
那时,当她以慕戎徵女人的身份出现时,裴家人一个个都没给她好脸色:有嘲讽她的,有奚落她的,有鄙夷她的,有冷眼她的……
那时,她从不曾想过要讨好他们,他们对她的评价也都是恶劣的。
慕戎徵的三姐裴玉瑚曾指着她的鼻子:“蔚小姐,你配不上我四弟。像你这样的人,给我弟弟提鞋都不配。”
慕戎徵最敬爱的小姨裴翘莲对她的评价也是差到极点:“你这个小姑娘长得是好,可惜,太小家子气,心又不长在我家洲洲身上,这样的姑娘,实在不合适做裴家的媳妇。我们家洲洲需要的是那种能帮着他撑起一片天的女人。拉后腿,需要让洲洲花心思去护着的小女生,都不合适。”
慕戎徵的嫡母则直接把她给P掉了,当着他的面就撂下这么一句话:“御洲,如果你非她不可,以后家宴不要带来。我不想见到她,并且,一见到我就会为难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慕戎徵的父亲则摇头,对他大失所望:“你这是什么眼光?一个女人,光靠美貌,能征服你多久?将来,你迟早会觉得,你们根本不相配……你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大太大了……跟着你的女人,必须有那个能力让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而不是让你分出心来为她牵肠挂肚……”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注定走不到最后,
可偏偏他们的婚姻拖了有十三年之久。
而现在,她也在质疑了:相距太大,想要跨越过去很难,条件差的那一个,如果非要踮着脚凑上去,会很辛苦,而她真的真的不想活得太累。
人生一辈子,能好好生活的时光真的不是很多。
可是,如果真要放弃这个男人,之前,也许她会觉得这是明智的,现在,在知道了他的好,感受到了他的暖之后,放弃他,可能她会后悔一辈子。
后悔的事不能做。
人活在这世上,需要拼搏,需为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奋不顾身一次——前世,她为医学献身,所有心思全花在了学医上,根本没爱过人,这辈子呢,她是不是该轰轰烈烈爱一场了?
两种思想在剧烈的厮杀着。
该何去何从?
该何去何从?
该何去何从?
闭上眼时,她的脑子里浮现了慕戎徵中弹身亡的那一幕,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男人,你不要你要怎样的,你到底要怎样的?
睁开眼时,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慕戎徵,我可以用我的一切,赌我们的未来。将来不管有多少风雨险阻,你不放弃我,我就不会放弃你。你信任我,我就信任你。你爱护我,我就爱护你。但是……”
她盯着他的眼睛,说得无比坚定:
“如果你背叛我,我同样会背叛你。以后我会了解你的全部,我可以成为你最好的战友,也可以成为你最致命的敌人。
“慕戎徵,未来,我不光要你的爱,你的人,你的生活,你的尊重,我还要做一个有名字的女人。
“你给我听好了,你要的这个女人野心很大很大,将来还想要和你平起平坐,你敢要吗?你敢吗?”
这句话,尖利而凶悍,严肃而认真。
他却勾起唇角笑了,笑得特别的温暖,特别的欢喜,双臂一张,就将她拥入了怀,在其额头烙下一吻,“敢,有什么不敢?这辈子,只要你来到我身边,我就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你一日是我女人,一辈子就都是。平起平坐那是必须的。”
他抱她紧紧的。
紧到令她觉得窒息。
忽然他又道了一句:
“蔚鸯,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无法运作了。
“谢谢你没有因为害怕拒绝了我,谢谢你有勇气陪着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证明,我真的想一辈子和你天长地久。”
唉,谁说他不会甜言蜜语了?
明明很会说啊!
蔚鸯轻轻笑了,伸手环住了他。
怎么舍得拒绝?
与其拒绝了伤心难受,不如接受,大大方方勇敢面对。
她的命运,已经改运,她在裴家的境遇,将来会怎样,谁能预料得到?
即便全天下都反对,只要他们不放弃,拨云总能见红日。
这一世于她本就是白捡的,赌一次何妨?为爱疯狂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