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苍应下了。
蔚鸯的心,整颗跟着悬了起来。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现在,我们这样干,你不是有两个人质么,先随便放一个过来以表你的诚意,然后,我会放下所有武器过去,你那边也放人……”
这个要求,好像也不过份,想想啊,慕戎徵要是解除全部武装过去了,万一对方不肯放第二个人,那等于就是用他一个人换了一个人质,与荀苍来说,一点也不亏。
“可以。”他果然满口答应了,“把雷宇放了。”
这个人果然也是贼精贼精的:选择先放雷宇,与他更有利——如果他中途反悔,最后的情况会是:裴家两个公子全落到了他手上,到时候,他越发可以狮子大开口了。
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下一刻,雷宇被从石柱上解了下来,嘴上的封条被撕开后,他大叫了一句:“先放我的学生。”
“闭嘴,先放谁,晚放谁,我说了算。滚过去……再不走,我就打你一个残废……”
荀苍大叫了一声,语气恶狠狠的——这种人的确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雷老师,你先过来……你放心,荀大先生虽然是个毒贩子,但在做生意上头,还是很守承诺的,他不至于说话不算话……”
慕戎徵静静地捧承了一句荀苍。
雷宇迟疑了一下,终于走向了声音的源头,并且很快淹没在了那片障碍物后。
“慕戎徵,现在你马上过来。我数到三,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让你弟弟吃枪子,你放心,我不会打在致命部位,我只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先从命根子开始……一……”
以枪对着柳瀚笙的下体,他沉沉吐着威胁。
“等会等会儿,你总该把人先从石柱上解下来吧……我现在在脱装备……等着,我来了……”
三点钟方向,慕戎徵还真的脱掉了身上的装备,举着双手,步履从容地走到了荀苍等人可以击杀他的射击区域……
一看到他,蔚鸯的眼皮直跳,整张脸孔跟着发烫起来。
疯子,这个疯子,胆子怎么这么大啊?
他又不是铁石做的,现在,不管从哪个方向飞来一颗子弹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荀苍的人里,肯定有东原红楼的人,对方绞尽脑汁的帮助荀苍来温市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把南江闹一个天翻地覆,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击毙慕戎徵,绝对可以搅乱南江的整个政治形势。
他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险?
这把剑,也太爱走偏锋了。
而此刻,柳瀚笙已经被从石柱上解下,但他好像受了伤,居然走不动。
“大先生,这人脚受伤,不能走,我扶他过去?”
对方一个属下在那里请求着。
“嗯。”
荀苍答应了。
那人扶着柳瀚笙,和慕戎徵相对而走……距离越来越近……
蔚鸯急啊,从石狮后探出半个头,手上执枪,对准了荀苍,心里不断念着:这个人,必须死,必须死……要是慕戎徵落到他手上,不光会受折磨,甚至还会性命之忧。
可是自己这一枪能打中他吗?
距离那么远,而且还在夜里。
另外,荀苍肯定有手下藏在暗处戒备,万一她一击不成,说不定暗处藏着的子弹就会打爆慕戎徵的头……
怎么办呢?
也正是这个时候,慕戎徵居然冲她所在方向瞄了一眼,就在快要和柳瀚笙交错而过时,那个护送他过去的人,突然扔了一把枪给慕戎徵,而他则立刻扑倒了柳瀚笙……
蔚鸯先是一惊,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扳动扳机,砰,子弹破空而出,瞬息之间钻进了荀苍的后脑,紧跟着“砰”又一枪,再次解决他身边那个拿机关枪的。
就在这电石火光之间,场上枪声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她躲到了石狮背后,不敢往那边看,也不知道慕戎徵是生是死,唯一能做的是,大口地喘气,不断地喘,浑身热汗噌噌噌地往外冒,脚软,手更软,险些当场晕过去。
杀人了。
她——杀人了!
枪声此起彼伏回荡着,显得那么的遥远,又那么的不真实。
她感觉在做梦。
对。
太像梦了。
一场让人害怕的噩梦。
如此持续了不知有多久,直到石狮后面传来了脚步声,是荀苍的余孽找过来了吗?
她不能被他们捉去。
不能。
抓着枪,她往外砰砰乱射。
“蔚鸯,是我,别打,你想谋杀亲夫吗?”
慕戎徵的惊呼声传了过来。
手上的枪,一下子变得千斤重,她再也拿不住,直接掉到了地上,马上从石狮后面探出头来,在看到他时,很想扑过去,可是,脚却软得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看着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
“别怕,别怕,我在这……”
紧紧地,他将她搂紧了,抚着她的后背,将她扶起。
而她在发抖。
不光手在抖,身体在抖,心也在抖。
作为一个医生,她只知道救人,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还会杀人。
“你没事?”
唯一能从喉咙里吐出来的也就这么三个字。
她感觉到眼窝里有水气在溢出来。
“对,我没事。”
是因为他抱得太紧了,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我……我刚刚……刚刚杀人了。”
说这句话时,她喘了几喘,手紧紧地拧着他的衣服,紧张得语不成句,甚至不知道拧疼了某人而不知。
“干得漂亮。”
慕戎徵忍耐着,并且毫不掩饰地给予了赞扬,紧跟着开始安抚:
“蔚鸯,那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救了我,也救了柳瀚笙,你是最棒的,不要有心理负担……不要有……你只是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是英雄……”
温热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温软的称赞,熨烫着她颤抖的心。
他不断地安抚着,想让她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她太紧张太紧张了……
蔚鸯呢,始终说不上话来,纵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可是,心理上还是没办法很快从杀人的自我犯罪意识当中缓过神来——这不是一种美好的感觉,真不知道慕戎徵是怎么调节这种心理罪恶感的。
不过,因为有他在,渐渐地,她终于回过了神。
此刻,她是幸庆的,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是她和他一起化解的——原来携手一起面对危机,竟是这么一件又惊心动魄,又心灵得到契合的奇妙体验……
虽然很害怕,但是,她又很高兴自己可以帮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