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鸯只得走了过去,眼见得这老祖宗握着自己的手,上下左右细细地瞧——虽然她年纪挺大的了,但保养的很好,脸蛋看着很清健,眼角皱纹是有,不过老太太眯着眼笑着,那些皱纹显得无比可亲。
总之,这真是一个招人喜欢的老太太——有权有势却没架子,蔚家那死老太婆根本没法和她比。
“几岁了?在读什么?”
“十六!高中……”
“啧,这臭小子,还真是爱胡闹,这么小,也下得去手。”
一听年纪,老太太笑眯眯嗔怪了一句。
“奶奶,我要是不早早下手,您就没孙媳妇了。姑娘好,自然得早点预订。您就当她是童养媳……”
慕戎徵又顽皮了一句。
“童养媳?你这小坏蛋……居然急成这样了……”老太太嘿嘿一笑,直摇头,心下欢喜着呢,直拍着蔚鸯的手说道:“呵呵呵,小丫头,能把我们家老四治服贴的,独你一个了。嗯,也好也好,那就早点订下来,不过至少得等你大学毕业了才有结婚……”
裴翘莲是最懂母亲心的,听得这话,不觉抿嘴一笑,回头一瞟慕戎徵和蔚鸯,行了,老太太这么喜欢,这门婚事,成了。
裴夫人呢只得暗暗叹气。
“奶奶,这个自然,我们不急结婚。蔚鸯的学业要紧……”
慕戎徵马上应承。
“嗯,回头等你父亲来了,咱们啊就好好议一议你们俩的事……老四,你也过来……”
老太太把慕戎徵也给招了去,笑眯眯的拉着两孩子的手,欣喜地说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说着就把蔚鸯的手交给了慕戎徵,“以后啊,你们俩要好好的,知道吗?”
慕戎徵笑着牵住,神采飞扬地应道:“您放心,我这辈子就看上她了,只她不娶。”
裴翘莲听着抚手心直笑,拍拍这个侄儿的肩膀:“哎,现在我可以对外说你有女朋友了吧……”
之前,这小子特意找过她说:蔚鸯还在读高中,他与蔚鸯的事,暂时不宜对外宣扬,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忍着没对外说什么。
不等慕戎徵回答,外头突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
“不准,蔚鸯不能嫁给四哥……”
一屋子的人,正当欢声笑语,柳瀚笙却突然冲了进来,一脸怒气冲冲就把蔚鸯给拉了过去。
这举动不光惊到了老太太,也令裴翘莲蹙起了秀眉,裴夫人则竖起了耳朵,蔚鸯本能地想挣脱,而慕戎徵则沉下了有,第一时间冲过去,想把自己的女人抢回来。
“放开她。”
他利叱,脸上的笑容收尽,怒气一点一点漫了上来。
“我不放。慕戎徵,你卑鄙无耻,为了报复我,你把蔚鸯从我身边抢了去,奶奶,蔚鸯是我女朋友……可不是他的……”
这话一出,老太太懵了,裴翘莲错愕,裴夫人目光一闪,马上利叱了下去:“好一个蔚三小姐,你居然敢在我们裴家兄弟之间左右迎合,你这是想干什么?”
一句话就把蔚鸯之前塑造的好形象一棍子全给打没了——不得不说裴夫人真是太会说话了。
“大妈妈,你在胡说什么……”
眸光一寒,慕戎徵当即叱了过去。
“慕戎徵,你敢指天发誓,我接近蔚鸯,没有半分想要打击我的意思的?”
柳瀚笙指着他的鼻梁怒叫。
“我追蔚鸯,跟你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他三步跨过去,一把将蔚鸯从她手上夺了过来,同时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酒味,这小子喝酒的,今天这是故意借酒来闹事的。
“我不信。”
柳瀚笙吼了一句,继而看向蔚鸯,脸上怒容化作殷殷之色:“蔚鸯,你自己说,我们之前是不是约好了等一起考上大学就结婚……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
这话一出,裴玉瑚心下也惊骇起来:这个老五,从不撒谎那是真的,难道这个小姑娘当真和老五成过一对?她的面色跟着凝重了起来。
“你喝醉了。”
没作答,蔚鸯只是无比冷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我没喝醉。我清醒的很。今天,我求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明白了,是不是……我们是不是有过约定?”
他步步逼迫着,脚下打着趔趄。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都在等她给一个交代,就连刚刚进门的裴渊也顿下了步子,沉下了面色。
“没有……”
蔚鸯有力地吐出两个字,令慕戎徵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让柳瀚笙失控地大叫:
“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蔚鸯,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说……你明明答应过的……”
“闹够了没有?今天是你奶奶生日,你却在这里闹酒疯,顾副官,把五少给我拖下去……”
裴渊听不下去了,大步迈进来,对身后的顾副官下着命令。
“爸,我没发酒疯,我没发酒疯……我喜欢蔚鸯,我喜欢蔚鸯……”
到底还是被拖了下去。
可是这么一闹,与蔚鸯真是一件难堪的事,兄弟争美,最生是非。
“五妹,晏娉,你这边好生守着妈,蔚丫头,你陪着老太太,御洲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妈,我们去去就来……”
调头出了房间。
慕戎徵看向蔚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去去就来,你要是觉得闷,就让张副官领你进我房间休息一下。等一下我来找你。别一个人待着知道吗?”
“知道了。”
“去了。”
“嗯。”
*
书房,慕戎徵进去后把门合上了,看到父亲裴渊又抽起了雪茄,他上前阻止,夺走了。
“爸,医生让您戒烟。以后,您不能再抽了……为了南江,您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医生给裴渊做过全面检查,给了一个诊断,以后要戒酒戒烟戒夜生活,必须好好的休养——否则,他那个胃,就会废掉。
裴渊扔下打火机,瞪了几眼,哼了两声,“不想让我抽烟,那你们倒是给我安生点呀……说,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闹那么大一出,还把燕金庭打成那样……”
一想到这事,他就上火,好好一个慈善晚会,闹得差点不欢而散——作为举办方的主持人,老四在中途闹了失踪不说,还让要殴打和监禁了北江的人,这简直就是胡闹。
“燕金庭他就是个该打的杂种。”
慕戎徵暗暗哼了一声,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干过的事。
裴渊真是有点头疼,这个孩子,是真的真的太爱搞事情了:“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天晚上,我要是没有赶得及明,蔚鸯就要被他给糟踏了……爸,他燕金庭在他们北江爱怎么胡来那是他们北江的事,可他来了我们南江,还敢动我的女人,我告诉您,没当场一枪把人嘣了,是我给北江留了面子……”
慕戎徵沉声叫了一句。
果然是为了那个孩子。
“那燕金庭杀人的事呢?”
裴渊又提到了另一件事。
“我让人爆出来的。他把蔚鸯吓成这样,我要是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一定觉得南江可以由着他胡来。像他这种人,干的缺德事可不少,我搜集了,本来不是想对付他的,可既然他想玩,那我就让他好好受受罪……”
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他不会赖账。燕金庭冒犯了蔚鸯,他怎么可能让他轻轻松松就回北江。就算要放他回北江,也一定要臭掉他。
“行,这样警告他一下也行。以后做事时谨慎些。不要让任何人抓你把柄。你现在代表的是南江,你要做的事,必须是私事服从国事。那天你按了火警,后又失踪不见人,你让两江两地的路政们怎么看你。太不负责任了,你知道吗?如果你想要让所有人以你为方向,就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些道理,慕戎徵当然是懂的,可能是他还年轻吧,在他眼里,国事再重要,私事也要兼顾。如果不能兼顾,他还要那些权利做什么。完全没意义——蔚鸯是他做任何事的意义所在,一切有她分享,未来才是美好的。
“知道了,以后,我尽可能以大局为重。”
只是尽可能而已。
裴渊也就不再多说这事了,当即转了话题:“现在说说老五和蔚鸯,他们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们是同学。”
对此,他只给这么一个解释。
“如果真是同学,老五今天会这么闹腾?那孩子根本不会撒谎……”
裴渊可不傻,今天的事,让他想到了两个月前的事:那天老四看到蔚鸯和老五在假山那边说话,急匆匆就把人给拉走了,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爸的意思是说,我在撒谎?”慕戎徵无比冷静地反问,“我想要蔚鸯,不是今年遇上的才看上的,是十年前我遇上她时就喜欢上的。若要论一个先来后到的时间,我比他早认得蔚鸯不知多少年……我这条命还是蔚鸯救的……他指控我抢蔚鸯,真是笑掉人大牙……”
这么一通解释,倒是让裴渊有点理解了。
“你的意思是说,蔚家那孩子就是在温市救你的那个神医婆婆的关门弟子?”
当年的事,老四提过那么一茬,裴渊记得,这孩子还因为当年屠寺的事,大病过一场,做梦时还一直叫“小乖”。有过一回,他撞见这孩子做噩梦,就问了一句“小乖是谁”,老四因为刚做噩梦,情绪激动,就说了一些他在平津的遭遇,这才知道的。
“对。”
“她知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大哥哥?”
“不知道。”
“你没和她相认。”
“不敢认。”慕戎徵低下了头,“怕她还在气我。会恼我。”
“你……你怕她?”
裴渊噎住了,他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四,居然还有怕人的时候,还真是新鲜啊……
慕戎徵脸上发烫,“她那脾气,真要闹起来,软硬不吃,我搞不定。爸,这世上什么都可以算计,就是真心没法算计。”
“那她呢?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吗?”
裴渊瞧着儿子如此用心,心下有点忧心。
“当然。”
这一点,他无比肯定——也许最初的时候,她并不怎么喜欢,可现在,她的心里肯定有他。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把这层纸给捅破了。
“还请父亲成全,今天我就想向所有人宣告,蔚鸯就是我女朋友。她已经拿到第一大的录取通知书了,不是吗?父亲曾说过的,只要蔚鸯考上大学,就让我们订名份。”
名份这种东西,以前,他觉得是狗屎,是可有可无的,但现在却渴望被它束缚。
这世上的规矩吧,有好处,就必有坏处。比如结婚这个规矩,它能让一男一女从人群当中划出去,光明正大成为一对,婚姻能保护他们,同时婚姻也将约束他们的行为,一旦结婚,就只属于彼此,就不该再朝秦暮楚。
“你确定现在就这么做吗?”裴渊看着儿子,神情凝重,“蔚家那个孩子心高气傲得很,她不要我们裴家任何提携,她想凭自己的本事挣,现在你若以外公开,那么她所有的努力都会被挂上那么一个名头:她是四少看上的人,当然可以青云直上。往后,她想要被认可就难了。”
蔚鸯个性强烈,以后要是真被人说成那样,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一旦心里有情绪,只怕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爱情这种事吧,是有时效性的,热恋期,任何人任何事都分不开他们,一旦过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闹得分崩离析——两个人相处,是要靠长年累月磨合的。
“我不反对你私下对外公开,但我建议你不要现在正式公开,女孩子想要出人头地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年你杨大嫂茹意熬了很多年才熬出头的。”
这番话是好意还是恶意,慕戎徵还是分得清的。
沉默罢,他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爸,我会征询蔚鸯的想法,但我不会委屈自己最最心爱的女人,让她就这样没名没份的跟着我,那些闲言碎语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有力的强调令裴渊脸色微微一变,“你这是在怪我委屈你妈了?”
“有没有委屈她,您心里有数,我不作任何评价。爸,我先走了。”
慕戎徵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