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片刻,蔚鸯微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软发,温声问道:
“小乖想要爸爸吗?”
“想。”
小乖答应得可响亮了。
蔚鸯在心里暗暗一叹,不管她和小司有多疼爱她,在孩子心里总归是缺少了父亲这样一个角色。
记得有一天,她和司小北带小乖出去玩,别人是一家三口,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他们家却是一个妈妈,外加一个叔叔,这让小乖很不解,曾问她:“妈妈,为什么小普家有爸爸,我家是叔叔呢?妈妈,爸爸和叔叔有什么区别?”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后来是小司替她解释了:“爸爸和妈妈很爱很爱,就生下了小乖。小乖和爸爸妈妈是一家人。”
小乖再问:“那叔叔你是我爸爸吗?”
小司回答:“不是。”
小乖又问:“那我爸爸呢?爸爸妈妈不是应该住在一起的吗?”
小司回答:“嗯,因为小乖的爸爸不知道有小乖……”
小乖越发不懂了:“爸爸为什么不知道有我呢?”
孩子的世界,充满了对这个未知世界的好奇,小乖的大脑更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遇上不懂的就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也不知后来小司是怎么解释的,打那之后,小乖就没有再提过爸爸的事,只是有时看到别人家一家三口出去玩看到别的小孩子喊爸爸时,小表情有点异样。
今天,孩子的一个“想”字,将她的小心思全泄露了出来——有一个爸爸,应该是她最大的心愿。
前世,她欠小乖一对疼爱她的爸爸妈妈,这辈子,她依旧欠她一个爸爸。
“嗯……”她沉吟着,给了一抹明亮的笑,“那就叫吧……”
“真的?”
“真的!”
小乖顿时喜出望外转过了头,跑到慕戎徵跟前,脆生生叫了一声:“爸爸。”
以冰山着称的男人,因为这声娇软的叫唤,顿时弯出了久违的笑容,眉目弯弯,唇角上扬,让这个严肃到让一般人害怕的男人,一下子变得无比温存,他一下子就把小乖抱了起来,紧紧抱着,整个人被一种叫“父爱”的东西充满着,有种难以言语的喜悦在身体里不断的膨胀再膨胀……
“再叫一声,再叫一声……”
他兴奋地要求着,眼里迸着喜悦。
“爸爸,爸爸,爸爸……我有爸爸了……”
小乖抱着慕戎徵的脸,咭咭笑着,不断地往他脸上断下吻去,将自己的口水抹得他满脸都是。
可他不介意,抱紧这个软软的小身体,感受着那一阵阵牛奶香,一直以来的压抑情绪,因为这样一个拥抱,这些个细碎,好像一下子就散尽了。
他亲了亲小乖粉粉的小脸,继而看向站在边上微微浅笑的蔚鸯,心砰砰砰乱跳着。
“小鸯,谢谢你!”
抱着小乖走向她,感谢是发自内心的。
本来,他以为他的后半生,会在无尽的痛苦中走向终结,却想不到人生还能峰回路转:乌云密布、冰雪交夹的世界,突然会云开雨霁,彩彻区明,回眸再看,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这一切,皆因为她。
水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偌大的惊喜,就像做梦一般。
蔚鸯淡淡一笑,转开了身,问郦南绅,“可以开饭了吗?等一下我约了代沣看电影。”
故意的。
她可以允许小乖认回父亲,这是小乖该有的权力,但是这个男人,抱歉,她没打算一起接受。
“妈妈,代叔叔来了?”
小羲庭双眼陡然一亮。
“嗯。”
“我能一起去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
“妈妈去约会,你呢,在家乖乖陪你爸爸……”
慕戎徵发现自己额头噌噌噌跟着疼了起来。
约会约会约会?
这丫头这是故意要让他不痛快吧,这么幸福的时刻,她居然想着要去约会,要约会也该是和他们父女约……
郦南绅暗暗一叹,这对小情侣,当年要不是发生那些事,早该结婚了,如今,却僵在那里了!
司小北勾了勾唇角,一径喝茶,裴先生之前是挟势谋妻,现在嘛,想要重得芳心,真得多费点心思了,说来那代沣真不错,是个不错的伴侣人选,是够让裴总司令好好急上一急了。
“那就吃饭吧!”
“郦砚东呢?”
“在书房。”
郦南绅回答,冲书房那边暗暗瞄了瞄,那小子不想和慕戎徵罩面。
想当初,正是因为他的鲁莽行动,导致南宫惨剧的发生:程蒽惨死,裴渊险些身亡,裴御洲和蔚鸯分道扬镖……
本来,郦砚东可能还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现在,当一切真相大白,他的心里难免会背负上罪恶感——当初,他考虑不周,造成这样一个结果,自然会令他难以释怀。
蔚鸯也冲书房瞅了瞅,她和这个哥哥关系并不怎么样:之前他一再对她耳提面命,要她断了对慕戎徵的感情——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是他一直在强调的。这也是八年前,她匆匆出去的原因,万一让这个心怀深仇大恨的哥哥知道她怀了仇人家的孩子,说不定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要把这个孩子打掉。
从国外回来,为了让这个哥哥不至于仇视小乖,她只能说:小乖是她和司小北收养的孩子。
说真的,她不喜欢哥哥把仇恨看得特别重,这也许是因为他有那些可怕的记忆,而她没有。也因为这样,她有点看不起哥哥,为了报仇,欺负一个无辜的小女人,骗了她的心,骗了她的身,之后,把她践踏得体无完肤。
有时她真心觉得他可恶,把裴玉瑚辜负惨了,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出发,这个男人真他妈不是东西。
如今他会觉得愧对裴御洲也是正常。
“我去叫他。”
她往书房而去,穿过几道门,敲了三下,进去,看到郦砚东站在窗口,正走神,听得脚步声才转过头。
“吃饭了。”
“小暖……”他轻轻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有裴玉瑚的消息吗?”
这大概是这么些年以来,她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提及裴玉瑚。
“你想干什么?想再次伤害她吗?”
蔚鸯说话很冲。
郦砚东苦笑,“差一点我以为你是裴玉瑚的妹妹……”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郦砚东,你知道的,我看不惯你的做法。虽然我是你妹妹,虽然我理解你心里的仇恨,但是理解不代表认同。裴玉瑚身上的裴剧本不该发生。你很不男人。”
蔚鸯把他批得一文不值。
人生在世,做任何事都得有个底线,为了复仇,做昧良心的事,放在她身上,肯定行不通。
“我……我想找回她。”他轻轻地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我想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