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差役果真是来报喜的,翻身下马后率先向莫颜这个郡君行礼,随后对莫清泽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莫举人”,就拿出喜报恭恭敬敬地交给了莫清泽。
莫清泽神色淡淡的打开喜报,看到上面的名次后,眼里闪过一抹晦涩。
莫颜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异样,连忙凑过来看,当头就看到父亲的名字,紧接着就在下面看到了中举的名次——直隶一百零一名!
每三年一次的秋闱,京城范围内通常会在参加秋闱的数千名秀才中录取前两百名为举人。第一百零一名处在两百名的中间,不好不坏,只是依照这个名词,在来年的春闱上并不占优势。
要知道春闱是面向整个大楚的举人,大楚有十五个州府,每个州府录取的人数皆在两百名以上,能考中举人,谁会是头脑愚笨的?
除开少数没有把握、想再等三年参加春闱的举人,届时依然会有两千五百名举人同场竞比,争夺一百零三个进士名额,竞争力不可谓不大。
莫颜不清楚其他学子的水平,就没办法判断父亲取得这个名次是正常发挥还是发挥失常。不过,能够一次就中,在三千名秀才中考取前两百名,已经很不错了,成就了父亲的心愿。
至于春闱,就算来年不中,过三年还能继续,倒是不怎么紧要了。
莫颜客气的邀请两名差役入内休息,用些茶点再走。两名差役诚惶诚恐的以还要到其他人家报喜为由拒绝。莫颜没有勉强,就给两名差役各封了一个红包。
两名差役欢欢喜喜的接了,摸到荷包里沉甸甸的一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等走到半路,见四下无人,两人小心翼翼地解开荷包,发现里面竟然是五两的银锭时,喜得见牙不见眼,暗道新封的郡君果真大方,就算去下面几家报喜讨不找喜钱,也不亏领这跑路的差使了。
接下来,莫家又是门庭若市,前来道喜的村民络绎不绝,有些打算勒紧裤腰带送孩子入学的人家,更是把自家孩子领来,就为沾沾新出炉的举人的喜气,盼着孩子能变得聪明些,以后要考个秀才举人什么的,也能光宗耀祖。
直到黄昏时分,热闹了一下午的莫家才渐渐安静下来。莫颜决定晚上一家人好好庆祝一番,便亲手做了几道拿手好菜。
等菜做好了,莫颜就把蒸米饭的事情就交给了李秀,自己则解了围裙去书房,同莫清泽提起宴请的事来。
莫清泽听了长女的提议,没有犹豫多久就同意了,淡淡的笑道:“先前你被封为郡君,爹原想风头过了就办酒席庆祝一番,你担心行事太过招摇会惹来麻烦,就没有办!现在这两桩喜事一起办就不会招摇了,也省得乡亲们随两份礼。”
莫清泽并不知道,他闺女不愿意大张旗鼓的庆贺,纯粹这郡君是被算计后得来的,心里膈应的没有把这封号硬推回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思办酒席!
这回,莫颜倒是没有拒绝,点点头十分豪气的说道:“嗯,就听爹的,两桩喜事一起大办!到时候就办成流水席,村里谁愿意来吃喜酒,谁就来吃,咱家现在也不缺那点子东西!”
莫清泽含笑点头,眼里皆是对女儿的纵容。
父女俩一起翻着黄历挑选吉日,见这个月只剩下二十二、二十六、二十八这三天吉日。商量过后,最终把日子定在了十月二十八,那天正好赶上臻儿和云昭放旬假。
晚上吃饭时,莫颜拿出了一坛年份不算高的葡萄酒,给每人倒了一杯葡萄酒,连最小的笙儿也倒了小半杯,一家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的吃开了。
许是多年的心愿达成,莫清泽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一杯酒喝完觉得不够,又给自己倒了好几杯喝下,菜却是没有吃下多少。
“爹,你可不能再喝了,会难受的!”莫颜在父亲喝光第八杯,打算倒第九杯酒时,就坚决不让他喝,还把酒坛子拿走了。
空间出产的葡萄酒对身体没有伤害,但是喝多了会昏睡很久,醒来也会头昏脑涨不舒服,她哪里会让父亲找这个苦头吃!
莫清泽还想去找酒坛子,只是这会儿头晕的正厉害,胃里也难受的紧。他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坚持,便拿起桌上的筷子,去夹盘子里的蒸肉丸子吃。
结果一连夹了好几次,微微颤抖的筷子也没能夹起那颗肉丸子,他赌气的把筷子啪在了桌子上,嘟哝道:“不吃了不吃了,太难吃了!”
众人被莫清泽孩子气的举动雷到了,等反应过来,到底没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莫颜眼角抽搐的看着突然变“小”了几十岁的父亲,无奈的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拿起筷子给他夹了爱吃的菜,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吃。
不吃点东西垫垫,晚上只会更难受!
此时莫清泽明显醉了,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像小孩子一般,乖乖地张开嘴等待投喂。好在他醉的不轻,明天早上清醒过来也不会记得今晚的事,不然不知道要窘成什么样子。
菜喂了不少,莫颜又盛了一碗润养肠胃的锅巴粥用勺子慢慢喂给父亲吃。莫清泽吃着吃着,就扛不住一阵阵袭来的醉意,一碗粥还没吃完,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莫颜没办法,只得放下碗,和馨儿一起扶着父亲回房了。
姐妹俩费力的给父亲褪了外衣让他睡的更舒服些,莫颜又打来温水给父亲擦脸,帕子刚沾到脸上,莫清泽猛地睁开了眼,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神色无比清醒的说道:“颜儿,你别怕,爹会保护你,不会教任何人害你!”
莫颜一惊,蓦地想起那天接父亲回家时,父亲睡梦中说的那番话,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定了定神,再次试探的问道:“爹,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女儿?”
莫清泽定定的看着长女,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莫颜准备再问时,手腕突然一松,就看到她爹原本清醒的眼睛变得朦胧起来,接着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莫颜心里纵有太多的疑虑,见此情形,也有些哭笑不得。她摇了摇头,替父亲盖上被子,满怀着心事同馨儿一起朝着前院走去。
路上,馨儿不知姐姐所想,笑呵呵的说道:“没想到爹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等爹醒了一定要说给他老人家听听,哈哈!”
兀自笑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不好,喃喃自语道:“爹脸皮薄,这事太伤他身为父亲的自尊了,还是忍着不说了!姐,你觉得……嗯?姐,你在想什么呢?”
馨儿说了半天,见姐姐没有反应,一扭头就见她姐姐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胳膊。
莫颜回过神来,面上一笑掩饰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二十八办酒席要请客的事。”
馨儿闻言,倒是没有怀疑,迟疑了片刻期待的问道:“姐,咱家会不会请萧哥哥?”
莫颜眼皮跳了跳,故作好奇的问道:“馨儿怎会问起萧大人?你希望萧大人能来?”
馨儿重重的点点头:“萧哥哥人很好呢,爹很喜欢他,臻儿也是,就连姐姐对萧哥哥也比对颜哥哥好,请他来不是很好吗?”
对萧大哥比对颜君煜好?莫颜愣了愣,这丫头是怎么看出来的?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馨儿一本正经的分析道:“第一,姐称萧哥哥为‘萧大哥’,称颜哥哥是‘小公爷’;第二,姐曾经说过,人在熟悉的人面前,说话做事就越随意,姐在颜哥哥面前,可比在萧哥哥客气多了……这些都说明在姐姐心里,萧哥哥比颜哥哥更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