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观,始建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受当时嘉靖皇帝沉迷炼丹、崇尚道教的影响,吴堡县官员便在柳林真武山上择了一块地,准许道士在真武山上开观。当时真武观观主交游广阔,借着嘉靖皇帝宠信方士的机会,四处拉关系,真武观在他的手上很快便壮大,短短两年间,真武山周边土地便全部归了真武观所有。
其后,真武观便在柳林扎下了根,在官府的推崇和晋西北本身独特的人文环境下,真武观的影响越来越大。
晋西北产煤,人们多以挖煤为生,矿工数目很多,而这个时代的煤窑基本没有什么安保措施,矿难频繁,矿工的生命是没什么保障的。在这种提着脑袋干活的情况下,矿工们没能力保护自己,只能寄托于神佛的保佑,每次进矿洞之前,矿工都会拜一拜各路大神求保佑。谭良栋在杨家坳子的王家小煤窑里挖煤前,就和吴敏一起被老谢带着拜过煤神。
真武观的信众以矿工为主,刚开始矿工们只是每个月去真武观烧柱香磕个头啥的,只有极少数特别的才会给真武观交点香火钱。然而,随着真武观的影响越来越大,仅有的那点香油钱根本满足不了真武观,真武观的道士便伙同各大煤窑矿主,凡是要进煤窑干活的新手,都需要到真武观去交一笔敬神钱,用这笔敬神钱来获取真武观的护佑。
这一笔敬神钱矿主们也有份,矿主们便到处散布消息,凡是没有求得真武观护佑的人,他们都不敢收,怕给矿里带来祸患。发展到后来,除了新人矿工必须去交敬神钱,老矿工们每年也必须去一趟真武观交一笔香火钱,而交多少香火钱就得看和自己把头的关系如何。
谭良栋听到林把头讲到这,好奇道:“林把头,那像你们这样的把头用不用交这什么香火钱?”
林把头叹了口气:“把头也得交,不过交多交少得看你和东家的关系。我和东家的关系一般,交得和手底下的矿工们差不多。”
真武观是朝廷册封的道观,地位特殊,在和矿主们的联手之下,财富如滚雪球般壮大,道士们又用手里的钱财收买官员,很快便在永宁编织了一张利益网,让真武观的地位愈发的特殊起来。到现在为止,八十多年来,吴堡境内的大户是一家换了一家,官员也是一任换了一任,唯独真武观还在真武山上,可想而知,真武观积累了多少财富,其在这一块地界的能量有多强大。
若是在和平时期,真武观这样的存在还真是没人敢动,但现在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随着去年的频繁民变,真武观的地位有所削弱,起码有不少矿工不再去交那所谓的香火钱。
林把头做了二十多年的把头,基本摸清了真武观的底细,在刘垣圪坮这,他也就索性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杜松听完后啧啧道:“没想到方外之人也是这般啊,看来道观那所谓的清静之地也是藏污纳垢啊。”
吴敏也是感叹不已,世道如此,在哪都一样。
谭良栋则想得更深一点,这真武观是谭良栋在柳林真正的敌人,也是最难对付的。按照后世的话来说,这真武观,已经控制了柳林的经济命脉,谭良栋若是一个处理的不好,很容易翻车。毕竟控制柳林不是保卫自己的家,刘垣圪坮的人对他的支持是有限的。
“林把头,刚刚听你所讲,真武观的底细已经基本被你摸透了,那矿工中不乏精明人,这香火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大家应该知道吧?”
林把头摇了摇头,无奈道:“知道又能怎么样,规矩就是这样,你不按照规矩办,就没法在煤矿混下去。”
“那你的意思是说,矿工们基本都知道这个?”林把头的话让谭良栋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大多数人都知道,没人是傻子。”
谭良栋明白了,官府、矿主和真武观三方相互勾连,逼迫矿工们交纳所谓的敬神钱和香火钱,同时拉拢在矿工中有威望的把头,收买把头来监视矿工。想到这就好办了,还是那句话,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我们首要考虑的问题,现在,谭良栋已经基本清楚朋友在哪儿,敌人又在哪儿。
林把头走后,吴敏把刘垣圪坮新的队伍划分告知了谭良栋,以前的一、二、三队升格为一、二、三营,吴敏负责一营,杜松负责二营,谭良栋负责三营。跟以前一样,一营还是以跟着吴敏的老矿工为主,填充其余青壮,二营以杜松的小队为骨干,刘垣圪坮的青壮为辅,三营以原先的少年兵为核心,扩充谭良栋从刘垣圪坮外带回来的青壮。
对于从柳林过来的五百多矿工,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愿意去哪个营就去哪个营。
谭良栋虽然对吴敏突然的队伍分配感到奇怪,但他没有多说什么,隐约间谭良栋能感觉到,自从巷战打胜以后,吴敏的心态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这对于三个人的小集体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三天后,队伍划分完毕,谭良栋的第三营一共有六百人,这其中包括留在柳林据点的一百人。同时,谭良栋把从柳林带回的物资留了必要的一部分给后坡,剩下的全都分给了村民们,让沉浸在悲伤里的刘垣圪坮人们算是收获了一点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