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语雁此时回过头来,见张嬷嬷身上的棉衣有好几处雪水浸湿的痕迹,有些皱纹的脸上贴着几缕斑白的湿发,站在火盆旁显得有些佝偻。心中有些可怜她这个忠心耿耿的随嫁侍女——如果她现在听到接下来的对话,那么这种心情一定会荡然无存。
“张嬷嬷,语雁说今天早晨在翰香园时听你多了几句嘴,这是怎么回事?”季月心将手中的茶碗放到桌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平时的雍容顿如冰冷的剑锋一般锐利。
张嬷嬷在王府中做事多年却还是愚钝不堪。她被季月心这幅神态吓得脑中一片空白,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回王妃的话,是老奴一时多嘴,说了几句闲话,老奴知错,老奴知错……”俯伏在地不敢抬头。
赵语雁坐在一旁看得满头雾水,不知这一对主仆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就算你随嫁进了景王府二十年,也得好好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不该你讲的话就不要讲。”
季月心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势果然不愧为相府之女,吓得众丫鬟各个噤若寒蝉,生怕下一秒自己也会跟着倒霉。“你知错了吗?”
“回王妃话,老奴知错……”张嬷嬷头也不敢抬,额头上的汗一滴滴落在地上,不知是因为火盆的烘烤还是因为胆颤心惊。
“既然知错,早晨郡主对你说了什么话,一字不差地重复说给我听。”
话音刚落,张嬷嬷便抬起头来望着季月心,神情中带了半分喜色:季月心刚说过‘不该讲的话不要讲’,现在又要她重复郡主说过的话,摆明了是要从赵语雁的话中挑刺,只是明面上不戳破而已。
“郡主说……”张嬷嬷抬起眼皮偷偷瞟了赵语雁一眼,见她又转头去望着窗外不说话,便说:“郡主说老奴侍候王妃不易,又是年近半百的人,平常该做些什么自己应当清楚,一些事也不需要郡主来讲。”
季月心一挑眉,望着赵语雁问道:“丫头,你是这么说的吗?”
“娘亲,我是这样说的。不过还有一句话,兴许是张嬷嬷忙起来有些忘了。”赵语雁略带愠怒地瞥了一眼张嬷嬷,“我还说过张嬷嬷做事老成,应该不需要我这个二十岁的小丫头说些什么。”
赵语雁的举动被季月心看在眼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语雁,又问:“这话倒是不为过。那所谓‘有些事’,不知是指的什么事?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叫这些下人退下,我们单独说。”
季月心明知赵语雁只是用话来威胁吓唬张嬷嬷,赵语雁所指何事她自然心知肚明。此时执意要问,无非是要从语雁的话里挑个毛病出来,然后就好用话讽刺她,替自己出一口气。
但她平时与赵语雁往来不多,并不知道赵语雁早已在二十年的王府生活中磨练出了一副辛辣的性格,平时含而不发,一旦受了委屈,便到了发作的时候。